謝三賓一進如意庵的船艙,叫罵聲頓時就消失了,整個遼闊的西湖都仿佛安靜下來。
站在欄桿邊的龐雨一時還有點不習慣,他轉頭看看阮大鋮片刻,兩人突然都哈哈大笑起來。
后面的錢謙益搖搖頭,指點了一下兩人,徑自坐回了自家的小案前。
龐雨和阮大鋮都沒落座,幾個仆人正在收拾,方才下露臺時汪然名拉扯不住,謝三賓一腳踢翻了阮大鋮的小案,把龐雨的位置也弄臟了,兩個丫鬟剛收拾干凈,還未擺上新的小點。
柳隱則站在左側欄桿前,臉上一片通紅,大概許久未見方才那么激烈的罵戰,一時有點興奮。
湖上的細雨還在下著,萬千個微小的漣漪在湖面交錯,頭頂的雨棚沙沙作響。
阮大鋮則容光煥發,仿佛臉上的皺紋都全部平順了,從公揭刊發以來,阮大鋮整個人都萎靡不振,來杭州的路上龐雨想盡辦法開解,但幾乎沒有效果。
這個聯盟當中,阮大鋮串聯往來,起了很大作用,龐雨擔心影響后面的會面,好在今天終于見到他調整好狀態,只是萬萬沒想到罵人罵出來的效果。
阮大鋮頗有點興奮,等到小案上的酒水擺好,就不停跟幾人勸酒,雖然主人不在,但也比謝三賓在的時候融洽。
只等了片刻功夫,汪然明便匆匆忙忙返回,他一登船就吩咐趕緊開船,然后才上到露臺。
汪然明上來便對兩人拱手道,“謝三賓性格火烈,其實他并無惡意,只是脾氣急了些,還請阮先生和龐將軍勿要見怪。”
龐雨連忙回禮,“在下不知謝先生曾貴為太仆寺少卿,語言唐突得罪謝先生,雖是無心,仍是不該。”
汪然明搖頭失笑,“將軍不必在意,實話與將軍說,他追至寒舍,就是為河東君而來,老夫也勸他不可強求,但他聽不進去,求而不得,便在外四處編排是非,現在又追來在下這里,言行又實在是不體面,汪某抹不開臉面,得虧將軍把他氣走了,老夫免得當惡人。”
龐雨沒聽過河東君,估計就是那柳隱了,但也沒有多問,仔細看看汪然明,方才衣服濕了都不及更換,不由笑道,“那在下還算辦了件好事,就是累得汪先生在雨中奔走,方才從如意庵過來,連傘都忘了帶,何急如此。”
“急的。”汪然明擦擦額頭,湊過來低聲道,“就怕豬妖取不成經時,還要回高老莊的。”
龐雨哈哈一笑,“那還真是急迫。”
此時船身一動,汪然明揮揮手,“即刻就走,去個那豬妖尋不到的地方。”
……
傍晚時分小雨停歇,夕陽從西邊的地平線灑下金黃的余暉,西湖之上萬頃鱗光,停泊在岸邊的不系園隨著湖水輕輕搖動。
這里是汪然名的湖邊小院,因為橫山別墅離西湖有些距離,汪然名常在湖上往來不便,所以在湖邊也有個用于暫歇的小院,由于有西湖的野景,院落規模不算不大,但比阮大鋮在莫愁湖邊的院子要大一些,仍有三進的院落,汪然明說剛買來不久,其他人并不知道此處是他的別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