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悶熱。
唯有洛州侯府會客堂內,空氣凝結。
慕廣寒“衛侯愿給多少診金,皆是葉錦棠公子在衛侯心中分量。”
雖說利益當前,激將法也未必有用。但起碼衛留夷是貨真價實被狠狠地氣到了,邵霄凌瞇著眼心情舒暢。
他就是喜歡看他被氣到,百看不厭。
衛留夷端茶的手指開始不穩,壓著眸子里越發翻涌的濃烈的情緒“月華城主,你覺得”
“我會讓你,拿我的城池兵糧,養別的男人”
哦豁,邵霄凌更挑了挑眉。
慕廣寒則點點頭“原來如此,衛侯在意這個。”
“那如果,只是借兵借糧呢”
“烏恒侯借洛州十萬兵、八十萬糧,一年之后洛州加倍奉還,”他眼睛看著衛留夷,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并且到時,我也同你一起回烏恒。衛侯覺得如何”
邵霄凌“喂”
卻剛嗷嗷叫,就被慕廣寒桌下踢了一腳。
稍安勿躁。他一樣還是不會答應的,且看著吧。
果然。
這么一個“優厚”的條件,讓衛留夷成功氣息不穩、薄唇逐漸蒼白。
他似乎隱忍,像是張口要說什么,可喉嚨卻又被一只手扼住。就那樣情緒激烈地掙扎撕扯了半晌,終是垂眸不敢看向慕廣寒,一臉痛苦愧疚地低聲咬牙道
“我雖是烏恒侯,但烏恒的一米一粟,皆是百姓辛苦,烏恒軍更是人人皆為子人夫,阿寒我”
“我不可私心拿百姓生計、將士安危,只為討你歡心。”
一時,外面蟬鳴斷了,廳堂里一片死寂。
慕廣寒啜了口茶“嗯,也有道理。”
“烏恒侯確實一向愛民如子,人盡皆知。對待友人慷慨、下屬亦是照顧,處處替人著想,對心愛的表弟更是寵愛有加。”
“”
“卻為何唯有抓我放血時,毫不手軟”
“為何只待我一人,無半點憐惜”
“就連如今口口聲聲要我回去,還是既不愿奉還髓珠,亦不肯借兵借糧交付診金。廣寒真心想問衛侯一句。廣寒自以為沒有對不起衛侯之處,卻被衛侯卻輕賤至此,為什么”
“”
“”
為什么。
衛留夷僵著,像是狠狠被人打懵了一樣回不過神來。
為什么。他努力想了想,這幾個月里,他一直渾渾噩噩,他也想知事情怎么突然就會變成如今這樣。
“阿寒,我從未有一絲一毫輕賤過你,我那時、那時真的只是”
我那時是真的不知,會傷你如此之深。
不知你會流那么多血,不知你的手會變得那樣冰冷。那本古書上寫了取髓之事無礙性命,只要以后好好養護,假以時日定能恢復如初。
但這番話,衛留夷說不出口。
他怕阿寒生氣。
曾經的慕廣寒,總是用溫柔專注的目光看著他。
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都答應,不管他做錯什么都縱容,一心一意理解他、護著他、為他著想,受了委屈也默默承受,隨時愿意為他付出一切。
可如今的阿寒,卻讓他感覺陌生。
用冷漠的言辭、咄咄逼人對著他,眼睛里一片事不關己的平靜無瀾。
他在懲罰他。
他知道,衛留夷再度苦笑。殊不知,他早已遭受過生不如死的狠厲懲罰。
阿寒他一定無法想象,他那時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將他冰冷的身體親手放進水晶棺中。又是如何心痛欲死地跳進棺里,緊緊抱住他不肯放手,就那么一直一直抱著,抱著一個沒有回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