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留夷聞言如被一劍穿心,難以喘息。
懷中,慕廣寒再度輾轉。清晰可見他脖子上、臉上,原本猙獰的毒紋隨著不斷痙攣起伏胸口,正在不斷增長、爬遍全身。
見那毒紋猙獰,邵霄凌亦是目眥欲裂。
他出門提了斧子,就要砍衛留夷。
李鉤鈴連忙去護自家少主。
嘈雜之中,慕廣寒醒了。
他雖是痛極,倒還聽得見。
“別、鬧。”
實在太痛了,這群人還鬧內訌,吵得他想罵又好笑。又笑不出來,因而在旁人看來,他此刻滿是痛苦的雙眼里,滿是絕望般的平靜。
楚丹樨平日里一向克制,此時卻心疼得哽咽,握著他的手掌親吻掌心,一行淚順著臉頰落下“阿寒,阿寒”
很久以前,月華城中永夜,一輪月下。
那皎潔清輝中,有人一直望著他,而他那時不曾在意。
若是時光能重來
“兩件事。”
慕廣寒冷汗涔涔,咬著牙,聲音沙啞,每一個字都在顫抖,但每一個字都異常清晰。
“你們聽好。”
“安城內有敵軍內應。掘地三尺,找出來。”
“還有,明日,最遲后日,秀城的櫻祖定會撤軍。”
“因為,燕止他”
他實在沒了力氣,喘息了片刻后,斷續著只說重點“總歸,霄凌,你和錢奎、阿鈴一起,趁秀城空虛,務必一舉拿回。”
“戰術不決,你聽錢奎戰略不決,聽阿鈴。”
“機不可失。”
還好。
交代完了。
慕廣寒很為自己驕傲。
畢竟痛過那么多次,也練出了本事,難以忍受的時候從不去想那些以前喜歡過的人或事。
只會想他的心腹大患。
想想燕止在做什么,在想做什么。
有時靈光一閃,還能虎口奪食。比如此刻。
滿身毒紋再度增殖,慕廣寒已無法再睜開眼睛,脆弱的喉結上下滑動。
“別看我”
真的好疼。最后三個字,用完了最后一點力氣。
世界歸于黑暗。
有人叫他名字,遙遠而不真切。指尖劃過滾燙的淚水,若還能有力氣,他真的想再說一句他沒事,死不了。
或許這副樣子,無論在誰眼里都是支離破碎。
但他畢竟從小丑到大的,內心比一般人堅強。熬過這個滿月,又是平日里的模樣。
黑暗中,有什么溫柔的氣息包裹著他。
很奇怪。
不知從何時起,每次痛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有這么一絲氣息,淡淡幽蘭香,讓他不會再痛。
慕廣寒一輩子撞南墻,撞死了幾回還是頭鐵,還是仍愿意相信很多東西。
也許真的,有什么人、什么東西,在默默守護他。
或許那只是一線思念,來自早逝的母親,未曾謀面的所愛之人,又或是有朝一日回望今時的自己。
衣襟散落。
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鎖骨處漏下一條皮繩,拴著一只簡陋的石頭小戒指,淡淡的白光。
那石頭本就是螢石,微光看著很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