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今晚豈不是要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慕廣寒本就長途跋涉,很累,又淋了雨還放了血,不免有些昏昏沉沉。
以至于當晚,當他發現竟要與燕王同處一室、甚至同床而眠時
就只有犯困和一陣無奈好笑。
算了。
白天那么多次掙扎,也掙扎累了,何況本來就不是真的想掙扎。
寂寞這玩意,無論怎么排遣,始終如蛆附骨。
頭腦再清楚,饑渴的皮膚,也永遠想要有人碰觸。哪怕是大兔子那心懷鬼胎、不合時宜、帶著略微戲謔的摸來摸去
同樣的,亦想有人能陪他入眠。
甚至不介意像此刻般,深冬捂不熱的棉被下,被滾燙的大兔子一把撈進懷里。
確實,大兔子沒什么分寸。
有時挺煩人。
也是有求于他,才會這般過度討好、很不真實。
但至少,此刻讓全身戰栗的滾燙溫度,貨真價實。很少有人會愿意這么慷慨地抱著他。這就夠了,能換一夜甜夢。
正想著,兔爪蹭到了他的腰側,癢癢的。
慕廣寒一怔。那里有道傷疤,衛留夷取髓時留下的,蜈蚣一樣猙獰。
他以前好像總覺得,愛過一個人,總得留下點什么。一如此刻脖子上掛著的小石戒,落在枕上,被燕王把玩。
原來其實,沒有必要,沒有意義。
再多回憶,比不上眼前片刻暖意歡愉。
他抬起手,避開燕王傷口,小心翼翼也去抱兔子。
手感不錯,暖乎乎的。
與這種頭腦極端清醒的人,進行互利互惠的合作,其實才是所有關系中最牢固、且最長久的。即便亦敵亦友,只要利益還在,就能一直抱。
“”慕廣寒突發奇想。
能不能干脆,一直這樣下去
雖然很清楚,像他們這種終極目標不同的利益合作,最后幾乎必然分贓不均、反目成仇。
但距離那一日,畢竟還早。
何況真的等到那一日,他也沒幾天可活了。之前賺到的無數個片刻歡愉,卻是穩賺不賠。
大兔子畢竟和別人不一樣,他足夠聰明,亦足夠優雅,不用擔心演技露餡,不用擔心種種愚蠢操作
甚至,到了最后,也未必會弄得很難看。
因為此人一直都在進化。
猶記上次見面,燕王還無非是花燈游船之上,給他靠一靠而已。
全程都是慕廣寒在偷玩對方發尾的小黑兔,燕王并未主動碰他。
換到這次,燕王卻已學會了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擺弄他。
慕廣寒自知,今日的他,模樣只比花燈那日更可怖。
那日好歹還裹了一層僵尸繃帶,今日啥都沒有,就頂著一張滿月過后全毀容、毒紋都蔓延到頸子一半的嚇人的臉就來了。
燕王卻依舊照單全收,對他的難看模樣視而不見。
全程扮演一只特別溫暖的煩人大兔子。
慕廣寒很確定,自己已不再會動心。他看西涼王,就是個瞇瞇眼大兔子。
但縱然是兔子,若是習慣了,哪天沒有了,也會難過的吧。
燕止“”
懷里人始終是蜷縮著的。
看起來很悲慘,像一只瀕死的動物。這不是第一次看到這般。
花燈那次,螢火那次,也許更早。早到不知什么時候,他曾看過他一個人寂寥地,靠在一棵開滿花的杏子樹下發呆。
明明很鮮活,又很厲害,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