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不是還對在下這血心存嫌棄吧”
桌上無他,只有一盤杏子糖。他抓過幾顆就丟過去“你當我自己高興這樣上趕著放血給你做血豆腐玩”
“這還不是想著,你西涼冬天那么冷天寒地凍的,萬一我走之后你身體有什么反復,拿來應急也是好的。你要嫌棄,大不了讓人用辣椒、大蒜炒了,閉著眼對付完就行,又何必跑到我面前來”
撲面幽蘭香。
慕廣寒一下沒聲了。
燕王在他身邊坐下,此人不言語的樣子總有種莫名的肅穆。
傷口紗布明明裹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會斑駁滲血,看著觸目驚心。
“也沒事,不疼。”慕廣寒垂眸小聲,想收回手。
燕王卻不放,修長指尖在他傷處輕輕摩挲了幾下,癢癢的。
慕廣寒“”
他輕嘆了一聲,這好像還是慕廣寒第一次聽到他嘆息。下一刻,燕王將臉頰小心翼翼貼了上去,溫柔地,在他手腕小心地蹭了蹭。
這一刻,黃昏已落,朔月初明。枯藤無聲,萬籟俱寂。
發絲拂過,麻癢的觸感,讓慕廣寒倏然一陣驚濤駭浪,卻又茫然無邊。
其實,燕王也并沒有做什么。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替燕王放血了,也不是他第一次用溫暖的毛皮蹭他,不是第一次表達謝意或歉意。
就連蹭蹭的動作逐漸變成了細碎的輕啄,也沒什么稀奇。
所以究竟為什么慕廣寒坐立難安,明明更出格的事情之前也做了不少,為什么輕啄落在傷口的嫩肉上,觸感還是如此過分地麻癢陣陣、細細密密。隨著脈搏微動,像一片羽毛,一下一下撓著心底七上八下。
“”
有一件事他不想承認。
傷口被燕王蹭過,突然就一點都不疼了。
這種事當然毫無道理,任何虛無縹緲的東西,都根本不能止疼。而經過多年情場沉浮的淬煉,慕廣寒也想問自己,你不是早八百年已經斷情絕愛、一心搞事業了究竟是怎么還能又冒出這種完全自我欺騙、完全沒腦子的癡愚感受
可再虛妄、再不該,卻還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無論冥頑不靈、盲目至極也好,從心底涌出來的愚蠢卻真切的歡喜也罷。
那些感受此刻都真實存在。
更荒謬的是,明明西涼這一趟走下來,是他給了燕王一堆好處、解決了一堆難題、給了燕王好幾條小命。而燕王給了他的,不過幾顆烤栗子,一些吃食、一架秋千,一些似是而非的親吻和喜愛
竟然也是他暗戳戳覺得,一切都值了。
自己半點不虧,甚至大賺特賺。
甚至還暗地里偷偷想,明天要多給他放半碗血,后天再多半碗。
因為他離開西涼后,真的就照顧不到大兔子了。而他此刻誠摯地希望,燕止能在他看不到的以后,也可以生龍活虎、蹦蹦跳跳、健健康康。
慕廣寒“”
他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腦子是如此的不正常,他真是活該倒霉。
說好聽點,這叫天生循著愛意而活之人,縱使骨子里熄滅了很多年的炙熱,隨時隨地還是都能流淌出來。縱使自以為塵封了世間諸般愛意,心如匪石不再回響,也還是能重新從石頭縫里開出花來。
說難聽點,這不就是不知死活嗎
他鄙夷自己,真切鄙夷。
更不知死的是,燕王偏偏就在這一刻,湊過來吻他。
行吧
慕廣寒放棄掙扎,只能混沌地想著,有些人蠱惑人心的功夫確實修煉得臻入化境、登峰造極。
是不是這樣,才帶得他也跟著返璞歸真了一下下。
又變回了那個清醒沉淪的荒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