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城主的心死了,一樣不能復生。
月淚干了,從此余生就是孤魂野鬼,不可能再有清明的眼神。
不可能再有
水晶鏡中,山間雪停。
伴著日光,朝陽萬丈。
可偏偏時隔多年,姜郁時確實看見那本該已經是行尸走肉、魄散九霄的人,神色清明,眸如夜空之星。
他提著琉璃劍,眼神是以前從來不曾見過的堅定明亮。若不是始終還是那張臉,那張傷痕遍布掩蓋之下的,他憎恨的、幾輩子都不會忘的臉
晨光明亮。
月華城主提劍站到西涼王身后,兩人之間未有任何言語,默契地背靠背御敵。
姜郁時就那么睜大眼睛,目眥欲裂地看著這一切。
在如今親眼看到這一幕之前,他從沒想過“月華城主”和“西涼王”這兩個人之間能產生哪怕任何一絲絲的聯系,他甚至沒有哪怕一瞬想過,這兩個人可能會認識
因為,月華城主對他而言,已經是多年前煙消云散的鬼魅。
他根本不會想到鬼魅還能復生,自然更不會想到他竟還能和另一個在他這里新生的鬼魅并肩而立、相存相依
一時間,姜郁時只覺得鏡中身影扭曲,過去與如今的魔障陰影,詭異地以一種張著吞天大口燃著惡境之火、冒著粘稠血腥氣的深淵夢魘的形式,赫然重疊在了一起。
“咳咳咳咳咳咳”
“師父”
耳邊宴子夕焦急的聲音,時遠、時近。
姜郁時仰面朝天,一雙眼睛只能看到穹頂那朝霞遍布的天空。
他感覺到了溫熱的血水從喉嚨涌出,想要說些什么,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峽谷之中,隨著天明,遍地尸骸觸目驚心。
慕廣寒身在戰場,每一次兵戈交鳴,虎口都會被震得劇痛。余光看去,身邊趙紅藥的彎刀早已經打卷了口,何常祺的刀身也傷痕累累,兩人身邊,甚至山壁都被削去了小半截。
燕王的玄鐵法杖更早就斷了、沒了。
沒有趁手的武器,他只能一路順手拾敵軍的兵器。一直重復打了一會兒就斷了,再拾一個,打一會兒又斷了,又換的路數。
慕廣寒才打了幾個時辰,他已戰了一夜有余。
敵軍那邊,則不斷潰散、又重新卷土重
來,一波又一波,仍舊潮水一樣沒有盡頭。
燕王雙手早已傷痕累累。
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痛,也感覺不到怕,唇角依舊揚著,在如此漫長的戰斗后,仍舊能夠能夠騰躍在空中披斬。
銀發被血染紅,那囂張的樣子,既是不羈的戰神,亦是傲視天下的王者,這一刻慕廣寒根本想不起他命燈如何破爛。
有那么一瞬,他覺得他甚至看到了西涼最輝煌的那個可能他看到了燕王所向披靡,一路就這么揚著唇角,蠻橫而張揚地靠實力殺上天子寶座。
若真有那么一天。
是不是也不錯呢
戰斗從晨光熹微,一晃又到中午,難以想象的戰果顯著。
慕廣寒氣喘吁吁。
真可怕。
西涼區區百十人,究竟消耗了多少敵軍數千數萬
總之眼前確實是尸山血海。也就只有西涼,能夠在單純武力值消耗下達成這種恐怖的結果
燕王太兇太絕。
太孤注一擲,也太敢賭
慕廣寒此刻都不能想,北幽遇到這種神一樣的對手,究竟會什么樣想死的心情
同時,他亦刻意努力回避另一個要命的問題以后遇上燕王,他又該如何
一年前的他,還能憑點小聰明,全程勉強壓著燕王打。
可燕王進步真的太快了,如今的他,計謀和戰力,真的還能比得過燕王么若燕王用眼下這種辦法跟他打,他怎么辦
會不會和眼前北幽一樣,落得有去無回。
日暈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