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止醒了。
甫一醒來,向來熾熱的身軀,竟一陣異樣的僵冷,胸口被沉甸甸地壓著,阻滯呼吸。
他低頭看去,發現胸口衣襟被浸濕了一大塊。
懷里人抵著他的胸口,雙目緊閉、淚痕未干。夢境里那痛苦迷茫的通感尚未褪去,燕止皺眉,心間一陣綿密的細細刺痛。
那是極為陌生的感覺,卻清晰異常。
“阿寒,阿寒”他晃了晃他。月色傾瀉,照著那人略微憔悴的臉龐,半晌,慕廣寒終于緩緩睜開眼睛,像是醒了,又像是沒有,一雙疲憊猩紅的眼里滿是茫然。
慕廣寒只是隱約地聽見,好像有人喚他。
夜色微涼。透過朦朧水霧,眼前一切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是誰
有人絲袖上繡著淡雅月紋,有淺淺幽蘭香。溫暖的指尖輕撫他的臉龐“怎么了又做噩夢了”
月下,那雙鳳目高貴清雅。隨即那人湊過來,似是想要親吻他。
可他卻一時惶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什么時候,以及,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燕止其實不是意圖親吻。
他只是想要湊近一點,替他拭去淚痕。
卻不成想袖口一沉慕廣寒竟是一口死死咬住他的袖子。委屈絕望地碾磨、撕扯,仿佛要將所有的情緒發泄出來一般,絲綢瞬間被咬破咬爛。
“”燕止人生,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失控的模樣。
他眸光暗了暗,任由他咬。黑夜里幽晦滋生,他放低音色問他“不怕。夢到什么了,乖乖”
乖乖。
二字一出,慕廣寒更是如遭雷擊。
那是南越方言才有的稱呼,并沒有字面上“乖”的含義,而是更接近“寶貝”“心頭肉”一類親昵的意思。燕止也是來到這邊后,才第一次聽到這種叫法。
原本,他也并沒打算入鄉隨俗。
畢竟對西涼人來說,“乖乖”這樣的稱呼還是過于露骨了。
也只有此刻,當他終于對著一個人心疼又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才明白這樣窩心的稱呼,原來應當是在心軟的時候,哄懷里人用的。
然而,月色如霜。
慕廣寒卻只是僵著,怔怔看著他。
隨即突然淚水像是決堤一樣橫流,一把重重推開他。那一瞬他的神情是完全割裂的無比的隱忍克制,與瞬間的崩潰與碎裂。
“阿寒”
“別跟著我”
窗外仍有細細小雨。
有人卻不管不顧,就這么衣衫單薄跑了出去。
是夜,洛南梔已經睡下。
卻聽得半夜門響,不是雨聲。打開門后,只見月色如水,有人抱著雙臂瑟縮站在門邊。頭發濡濕貼著身子,像個游魂一般失魂落魄。
“阿寒”
“怎么了,大半夜
的,都濕透了”
他趕緊將人拉進屋中。慕廣寒的身體僵冷,燈火下,那茫然平靜的臉上好像還有淚痕。
洛南梔忙把他拉到炭火邊上。他們認識兩三年,他著實很少見到阿寒這樣。
“究竟怎么”
下一刻,慕廣寒突然向他靠近。
濕冷的軀體輕輕貼著他的身子,似是試圖找尋一絲依靠。洛南梔一僵,他身上層層紗布之下有不少腐爛的傷口,很真怕沾染到他
還好慕廣寒并沒有非常緊實地抱過來。
他恍惚著,似乎仍知道自己身上的濕的,只是若即若離地,輕輕貼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