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梨園,春風扇揚,花樹如錦。
緩緩傾瀉而出的樂聲行云流水,清越悠揚,宛若昆山玉碎。
綏寧又換回了那身月白色石榴裙,眼下正在給亭州君伴舞。
雕欄玉砌的涼亭內,美人身姿曼妙,驚鴻艷影,而端坐對面的男子清雋儒雅,溫潤如玉。
眼下這場面可比方才的爭鋒相對瞧著舒心多了,以至于菡湘等人竟是很詭異地覺出幾分琴瑟和鳴。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這廂正唏噓著,琴音如淙淙流水緩緩平息,一曲終了,綏寧道“賞”
侍從們搬來貴妃榻給主子落座,且擺上茶幾等物。
賞賜是早就準備好的,一盞上好的玉器,價值不菲,令眾人很是羨慕。
可亭州君似乎對此并不感興趣,讓小廝收好之后便趕忙來到案前落座,上手沏茶。
他今日乃不請自來,不久前,綏寧收到拜帖時才后知后覺想起,昨日他的曲子還未彈完便被屏退。
想來是覺得自己受到冷落,今兒個便主動尋她來了。
不同于李承煜的清冷桀驁,亭州君溫文爾雅,恰似春風潤面,瞧得人身心舒暢。
沏好茶,他便恭恭敬敬地遞過來,好看的桃花眸里微光熠熠,笑意淺淡。
這樣的兒郎,最適宜養在府中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作為體己之人。
思緒收攏,綏寧抻了抻衣袖,正想開口說點兒什么,坐在對面的男子已率先起身后退,繼而俯跪在地。
“殿下,小的對您傾慕久矣,不知殿下可否讓小的入府侍奉”
清冽的嗓音悠悠繞耳,綏寧為之一愣。
雖說貴為長公主,但她不過是個將要十七歲的少女,突然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表達愛慕,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這人對她的情意向來都寫在臉上,綏寧瞧得出來。
而她也確實想過,只要亭州君愿意,她便收他為面首,帶他一塊兒去西京。身邊多個故人陪伴,總歸會好受些。
可而今為了李承煜,她必須得有所割舍。
靜靜地瞧了會兒,綏寧緩聲開口“身處喬松閣尚且可以脫籍為良,以你的才華,大可參加科考,謀一番前程。”
“但你若成了本宮的面首,那便再無回旋之地,亭州君,你是個好人,本宮不想耽誤你。”
這話說得體面,但其中深意十分明顯。
亭州君略一抿唇,還是道“承蒙殿下賞識,但小的只想陪伴殿下,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許是怕對方以為他是個吃軟飯的,他緊接著道“小的絕非貪圖榮華富貴,只是早已將殿下視為知己”
“您只身遠嫁西京,小的屬實放心不下”
這些話,別說綏寧了,哪怕是菡湘等人聽著都有那么些微觸動。
哎兀自嘆氣,幾人心道亭州君品貌好,儀態佳,與殿下站在一塊兒算得上是尤為登對。
且殿下最喜他琴藝精湛,平日里聽曲時,無不是盈盈杏眸顧盼生輝,唇角銜一抹愉悅淺笑,投向滿含欣賞的目光。
眾人想,殿下定也是看重他的。
只可惜半路殺出個閻羅王,饒是他再怎么情真意切,只怕都無濟于事。
她們殿下已經打定主意要闖那閻王廟了。
這不,甭管往日二人之間相處得多么融洽,此刻,殿下也是說斷則斷,面上無所動容,絲毫沒有想要留他暖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