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是逐旭訥,涂轱最年長的兒子。”
程梟將易鳴鳶帶到圍在一起喝馬奶酒的男人們邊上,先介紹的是一個年輕的持刀壯漢,瞧著歲數不滿二十,他左耳垂上同樣墜著一個耳鉤,樣式與易鳴鳶戴的不太一樣,是金子做的。
易鳴鳶向他福了福,得到了一個善意的鞠躬,她只聽懂了前半句的名字,后半句不理解,仰頭問程梟,“涂轱是什么意思,服休單于的另一個名字嗎”
這個部落里戴銀耳鉤的人很多,似乎以粗細鑲嵌為等級的區分,而戴金耳鉤的,到目前為止她只看到服休單于和眼前的男人,這代表他們二人一定關系匪淺,很有可能就是父子關系。
借助程梟體型的遮擋,易鳴鳶順便用目光四處搜尋著自己帶來的兩個人,剛剛還在臺下的,一晃神的功夫竟憑空消失不見了。
她需要有人給她解釋匈奴話,除非程梟擔任的是這邊禮官的職位,否則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使他這樣耐心的帶自己認人。
程梟右挪一步,不動聲色將她的視線盡數擋去,“涂轱的意思是老大,我們這樣稱呼大單于。”
坐成一堆的男人們見過易鳴鳶,哄笑了一陣后沒再有其他的表示,有的去拿肉和鍋子架起來燒,有的去招呼了幾個女人過來。
易鳴鳶被這樣的章程鬧得一頭霧水,京城中每次大家族之間互相拜訪,總是要一一見禮叫人,之后寒暄半個多時辰,才開始做別的事兒呀。
怎么她這會才知道了其中一個人的名字,所有人就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易鳴鳶默默察言觀色,看到程梟坐下來,她也跟著在橫放的樹干上坐下,伸出手在火邊烤手,就像其他人所做的那樣。
程梟微卷的發絲在搖擺中輕晃,“涂轱和扎那顏合婚十五年,他十八歲,想知道為什么嗎”
場上氣氛熱絡,不用刻意壓低聲音,若是低聲,反而還會被掩蓋下去。
說到這個,易鳴鳶聽到扎那顏說到崽子的年齡比成婚時間還要大的時候的確很好奇,但出于禮貌,不好直接問,現在程梟主動提起,她便嗯了一聲,“是有些疑惑。”
從程梟語調低緩的描述中,易鳴鳶得知,服休單于和扎那顏本是一對青梅竹馬,情意相通,但服休單于一直被他的父親,當時的兀猛克單于派去鎮壓匈奴各處躁動的小部落,為此服休單于領兵在外八年沒能回到扎那顏身邊。
等他和十三個部落鏖戰數月,殊死搏殺,帶著一身傷回到單于庭復命,期待終于能娶到扎那顏的時候,卻得知扎那顏已被兀猛克單于強娶,做了他的小閼氏。
易鳴鳶聽完故事后黯然神傷,兩個有情人被兀猛克單于拆散,不知是先唾罵他為老不尊還是荒淫無道,居然連兒子心愛的女人都要搶。
“后來是不是父死子繼,按照匈奴的舊婚俗,上一任單于死后,他的閼氏由繼位的單于再娶,成為小閼氏”
按照他們兩人的情深程度,明面上扎那顏是小閼氏,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的地位就跟大閼氏一樣,沒人能夠撼動。
“對,從我們第一個單于自立到現在,都是這樣的,”程梟意有所指,她和易鳴鳶在這邊說著話,余光卻留神著周圍的動靜,呼喊中,他不用回頭就能準確無誤的接住一罐馬奶酒,放到身邊人的手心里,“天要暗了,拿著暖手。”
易鳴鳶握緊手中的鐵罐,指尖發白,一如她的臉色。
連日驚惶不安,又身處異地,前路福禍未知,她想要哭,卻發現眼淚早就流干了。
這時,火對面扔過來一大塊肥厚的鹿肉,程梟用匈奴話和他們笑鬧了兩聲,把鹿肉讓給了別人,自己去挑了兩只剛殺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