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錢,字面含義,就是獵人賠給店家二十萬靈幣,做自己的“贖身錢”。
報恩,意為獵人最后出一次極為兇險的任務,任務內容由店家定,不容獵人拒絕,成功后報酬也盡歸酒館,此后兩不相欠。
而賭命,最簡單、最血腥,也最合朔城那股悍勇不羈的民風。獵人單挑店家,拼個勝敗,死生不論。
這等規矩,在獵人最初把自己的命賣給酒館的時候就說得清楚。名字刻上獵人柱,就不能回頭。
“我沒有錢。”蒼凌闌道,“這些年你照顧我,我承你的情,也不想和你賭命。”她頓了頓,道“說條件吧。”
邱鷹眉頭一松,咧開了嘴。
瞧他這個表情,蒼凌闌額角一跳,冒出點不祥的預感。就聽邱鷹道“半月為期,去殺一個人。”
“什么”蒼凌闌臉色微變,脫口道,“你知道我不”
話說到一半,又想到“報恩”的規則是不容拒絕,這后半句硬是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邱鷹,”她煩躁地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你不是個東西,但沒想到你這么不是個東西居然攛掇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去殺人”
她的言行舉止明明就成熟得絲毫不像這個年紀的少女,卻一本正經地自稱“小女孩”,其實很好笑。
但酒館里沒有人敢笑。
那黑臉漢子焦心地望著她,急得直搖頭。
只有邱鷹抓過一旁的酒勺,先是給蒼凌闌的酒囊灌滿了,又緩緩倒了一碗滿的放在柜臺前“怎么樣,干不干”
蒼凌闌“先說,殺什么人”
邱鷹“逃亡的獵人。”
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年來每一個不顧“規矩”出逃的獵人,都準會被邱鷹知曉得清清楚楚。
有人猜測這老東西可能契約了什么特殊的戰獸,但誰都沒見過。
邱鷹不緊不慢地從柜臺下摸出一個御獸環,拍在了柜臺上“那家伙跑薄暮山脈里了,你要入山,正好順路。想干就拿上這個,借你的,里頭的小家伙會幫你找到要殺的人。”
蒼凌闌沒有看御獸環,只盯著那碗擺到自己眼前的酒。
那不是她平日慣買的荒桑酒,而是山雪烙。朔城一等一的土酒、烈酒,也是送別故人之酒。
她低聲問“為什么”
“丫頭,”邱鷹踱步到酒館的破窗戶邊,“你還沒殺過人罷。至少,沒為利益取過人命。”
蒼凌闌眼睫一跳。
似乎想說什么,卻忍了沒說。
遠遠地,薄暮山脈的輪廓正被柔白的晨光照亮,更顯渺遠神秘。
邱鷹指著那山影,低沉說道“當初我教你,進了這山,就只有獵手和獵物的區別。但是一年又一年,我從沒見過你的箭穿透人類的脖子。”
蒼凌闌“你手底下不缺能干這活的獵人。”
這老漢壞笑了一下“可我偏想看看小女孩殺人的模樣。等你離開朔城,就瞧不著了。”
蒼凌闌不吱聲,心里罵了句老不死的。
她不怕殺人,但小叔才讓自己“收收煞氣”,要是知道自己竟敢在外頭接人命買賣
邱鷹大掌一揮,指著柜臺前那杯酒“廢話少說,你干不干”
蒼凌闌握緊短刀,腦中紛亂地掠過無數念頭。
她默然片刻,暗想罷了。
于是把心一橫,伸手先拿過那御獸環套在手腕上,又端起酒碗,閉眼仰頭一飲而盡。
空碗叮當落回柜臺上。黑衣少女冷聲道“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