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伯府世襲爵位,但如今已顯沒落,伯爺付晟身無要職,十八歲的世子付云珩也資質平庸,憑蔭蒙于金吾衛當差,其長女付云慈年歲二十一,四年前與巡防營上將軍家的公子徐令則定親,二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婚期在臘月初一,滿打滿算還有十九天。
當年還未出事時,姜離與付云慈都曾在白鷺山書院求學,二人同窗兩載,結為密友,也因此,半個時辰前一聽是為付云慈求醫,她想也未想便應了下來,但好端端的伯府小姐受重傷命懸一線,實在令姜離意外
沿著曲折廊道一路往北,伯府內樓閣連綿,朱漆簇新,屋檐下大紅喜綢色如赤血,貼著“喜”字的紅燈籠也相連成片,大婚之期將近,伯府上下竭力裝扮,可以想見付云慈出嫁那日,府上會有多喜慶熱鬧。
然而眼下,風雪呼嘯聲里,只有幾人的腳步又快又沉,繞過兩處銀裝素裹的亭臺后,一座燈火通明的華美獨院映入了眼簾。
翠嬤嬤小跑幾步,“快,快告訴伯爺和夫人,薛姑娘來了”
姜離今夜除了幾名隨扈,還帶了親信懷夕,她身量瘦小,看起來只十三四歲,生得杏眼桃腮,嬌憨可愛,此刻抱著她的醫箱,也好奇伯府大小姐受了何傷。
沒走幾步,一個年過不惑的錦衣男子迎了出來,正是壽安伯付晟,他見姜離如此年輕,眼底閃過絲疑色,又拱手道“薛姑娘,請你救救我女兒,她快不成了”
姜離面色一沉,加快步伐入上房,剛一進門,便見花紋繁復的地衣上點點血跡,刺目驚心,她不敢駐足,腳下生風直奔后廂。
“阿慈是母親啊”
隨著一道悲愴之聲,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姜離往北面拔步床上一看,便見滿臉冷汗的付云慈墨發披散,正意識不清地在榻上掙扎。
她身上僅著一件素白中衣,此時襟口處大片血色氤開,伯夫人柳氏按著她的手臂,兩個紅著眼的婢女按她的肩與腿,三人合力,卻仍制不住她,她面上恐懼分明,仿佛碰她的是惡鬼猛獸
“不,不要碰我”
“不要過來”
姜離利落解下斗篷,又挽袖上前,“夫人,交給我罷”
柳氏退開兩步,“薛姑娘,求您救救我女兒”
姜離眉眼沉肅,先握住付云慈手腕問脈,但這時,她看見付云慈沾滿濕發的額角、唇角皆有淤青,目光往下一移,又見她半露的肩頭亦有大片暗紫,姜離擰起眉頭,傾身解開付云慈染血襟口的剎那,她背脊悚然一涼。
付云慈傷在心口,已被簡單包扎過,但因掙扎,包扎的棉帶崩開,血色如墨跡般滲出,而她露出的上半緣胸乳處,兩道可疑的青紫掐痕觸目驚心。
姜離凜然道“懷夕,針囊”
“母親,母親救我”
“母親,母親”
察覺到生人靠近,付云慈驚懼更甚,極度絕望下,掙扎也成了本能,但她越掙扎,越痛得渾身發抖,姜離按著她肩頭,摸準本神、天沖、神庭三穴,迅速地扎了下去。
付云慈聲音一輕,掙扎力道亦弱了幾分,姜離又迅速取針,刺其手部陽明、少陰、少陽三穴,幾息功夫,付云慈徹底癱軟下來。
姜離揭開傷處白棉,只見傷口自上而下,寸余長短,深卻可見骨,傷處本被敷了藥,但因流血過多,藥粉皆被浸開,她沉聲道“付姑娘受傷至少兩個時辰了,除了這止血的三七粉,還用過什么藥”
翠嬤嬤道“用過補心續命丹,喂過參湯。”
姜離不敢置信,“這么重的傷,是你們自己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