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龍淮河漲水的原因,王佑這段時間過得也不輕松。不管帝王之威如何強悍,也不管君權強大到何等地步,總歸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控制。比如眼下這場水災,王佑就算把滿朝文武殺光,又或者把梟衛擴充十倍,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并不是工部官員不盡心,也不是戶部克扣工款,更不是有人在過程中偷工減料。而是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水勢太大,在設計河堤時就沒想到過會遇到這種規模的大水。事實上自大燕立國以來,也確實沒遇到過這種暴雨以及水勢。要追究責任,就得追究燕太祖劉破奴定都于此,再不然就要追究劉威揚。如果不是他登基以來窮兵黷武,導致天京上游水利失修,局面也不至于如此。可是追究死人沒有意義,活人又沒有什么罪過,王佑的刀再快都不知道該砍向哪個。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這般無力,哪怕成了帝王,也對很多事無力把握。不管心中再如何不滿,也只能把那些素日看不入眼的文臣找來,共同商議該當如何解決。一連幾日,他把工部大臣召集一處商議解決水患之事,未曾離開御書房半步,但是進展十分緩慢。
此時,一名工部官員正在匯報龍淮河漲水的情況以及大堤情形,這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王佑單手撐著額頭,眉心微蹙,不時別開眼望向緊閉的窗戶。
王佑的右眼皮自半個時辰前便跳個不停,這個節骨眼上,他難免擔憂這是不祥之兆。
門口傳來喧嘩聲,下一刻,渾身濕透的梟衛闖了進來:“皇上——!”
工部官員的匯報就此被打斷,大伙兒紛紛側身將目光投向來人。
王佑心中頓生不祥之感,但事到臨頭,他反而鎮靜下來:“何事?”
梟衛跪在地上,身上的雨水往下落,地板濕了一大片。他俯下身,說:“陛下,太廟金頂……被落雷擊中!已毀于雷火之中!”
王佑愕然,方才跳個不停的右眼皮這下安生了。
他的視線迅速在室內這幫官員身上游走一遭,他們微張嘴,神情呆滯。
王佑耐著性子問:“太廟火勢如今可曾撲滅?可有人員傷亡?”
梟衛道:“回陛下,火勢在大雨之中,并未蔓延,此時已然熄滅也無人傷亡。”
“朕知道了,”王佑開口,“你先下去吧,待暴雨一停,朕就派人前去查看。”
太廟金頂被毀而已,于王佑而言,還真不是什么異常要緊的大事。——畢竟,那又不是他的祖宗!
不過,他眼前的這幫人顯然并不這么認為。聽了王佑著實有些輕描淡寫的口氣,在場官員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們相互看了看,一人受到鼓舞,發話:“皇上,太廟遇天雷所擊,金頂被毀,恐怕是上天預兆……”
“凡人豈可揣測天意!”王佑煩躁地將手中的朱筆一扔。
此話一出,官員們便噤了聲。王佑看著他們欲言又止的模樣,揮了揮手,道:“朕乏了。”
他索性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