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的皮膚透著不健康的白皙,臉上沒有青春期男孩兒會長的那種小痘,非常光滑,甚至可以算得上細膩,跟他手掌上的粗糲是完全不同的感覺。至少在這么近的距離,昏暗的光線下,崔宛喬沒有在他的臉上找到類似痘印或者傷疤的痕跡。
崔宛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在如此兇險的時刻去關注一個男孩兒的長相,也許是因為他們離得過于接近,也許,是因為張起靈的敏捷反應給了崔宛喬安全感,也有可能,她真的很難受,沒有多余的心情去恐懼。總之,即使從那些響動的細碎聲中鉆出什么史前怪物,崔宛喬相信,張起靈應該也能應付。
興許是崔宛喬的視線十分直接引得張起靈不太自在,他索性轉過臉,和崔宛喬面對著面。
張起靈的眼神中不含任何情緒,只是與崔宛喬靜靜地對視,仿佛下一刻就要講出驚世駭俗的話來。然而并沒有,他慢慢地把手從對方的嘴上移開,豎起食指做出禁聲的動作,雙臂重新壓回崔宛喬的腦袋兩側,上半身也往前傾了傾,幾乎將崔宛喬完全包裹在自己的軀體之下。
幾秒鐘之后,崔宛喬看到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將眼前的水潭覆蓋住了一瞬,接著,她才看清楚那團黑影是由成百上千的黑色蛾子組成的。蛾子的個頭像小型的蝙蝠一樣,撲閃的翅膀甩下密密麻麻的鱗粉。
張起靈立刻捂住崔宛喬的口鼻,同時用氣聲提醒她閉眼睛。
崔宛喬照做了,盡管她對此并不理解,但在這種地方,聽懂行的人的指示總是不會吃虧的。
黑色的飛蛾在他們頭頂上方盤旋了好幾圈才飛走,期間,崔宛喬都試圖睜開眼睛,每當她有這方面的趨勢時,張起靈就會阻止她這么做。
直到黑蛾徹底飛遠,那些鱗粉也慢慢沉淀到地面上時,張起靈才解除警報。
“吸血黑蛾。”張起靈一邊說,一邊將崔宛喬頭發上的鱗粉拍掉,“它們遁著生人的氣息跟上來,直到吸干人的血才會飛走,鱗粉容易阻塞呼吸。”
“我有個朋友喜歡這些奇奇怪怪的動物。”崔宛喬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情緒,相反,她盡可能地想讓張起靈覺得自己沒那么需要被照顧,“如果能抓一只回去,她會很高興的。”
“你想要”張起靈煞有介事地問。
崔宛喬有氣無力地道“我只是隨口說說,我那個朋友是生物學家,她比較喜歡稀奇古怪的動物。”
崔宛喬不確定眼前的男孩兒究竟是對所有人都有求必應,還是只對自己特別,她只知道,如果剛才她說想要的話,張起靈估計會馬上去弄一只回來。
兩人又休息了一陣,崔宛喬的燒依舊沒退,她的體能已經完全跟不上張起靈放慢后的步伐,于是,他就背著她,朝更深邃的墓道走去。
“你的傷口怎么樣了。”崔宛喬趴在張起靈的后背悶悶地問。
“嗯。”張起靈應了一聲。
“嗯是什么意思”崔宛喬道,“你不該這么做,我又沒付你錢當保鏢。”
張起靈沒有回應。
“出去后,你希望我給你多少錢”崔宛喬靠著本能講話,她的意識有些模糊了。
“別睡,出口就在前面。”張起靈抖了抖手臂,崔宛喬被迫睜開眼睛,但很快又閉上了。
“我的存款大概是500萬左右,給你一半怎么樣”崔宛喬說,在地底下待了多次時間,她有點記不清了,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是四天,她從沒像現在這樣虛弱過,“只能給一半,我還要生活的”
張起靈又“嗯”了一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陽光刺進崔宛喬緊閉的眼皮,她迷迷糊糊地聽見有很多人叫自己的名字,朦朧的視線里,她看到張起靈正在逐漸遠離,崔宛喬想喊住對方,卻發現嘴上多了一個吸氧器而難以開口。越來越多的人圍上來,然后又有人叫他們走開,崔宛喬在混亂中被抬上一輛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