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想趁著睡前再畫一幅,但想到這里是廣隆寺,就稍微有點心慌。畢竟是寺廟,畫黃表紙的插畫還是有點不妥當。說不定感到冒犯的佛祖會來夢里把我臭罵一頓。
于是就作罷了。
“好無聊”我仰躺在榻榻米上。燭光的火苗映在墻面上,像是在跳舞一樣,轉過頭,看到賣藥郎正垂著頭在擦拭著小天平。
小天平很精致,也很可愛,感覺放在古董市場里也是那種相當受歡迎的物件。
反正我超愛。
不過現在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你對帷子辻的拋尸案感興趣”我問道。
其實也想了蠻多的。正經的旅店不住,正經的寺廟不住,非要去念佛寺,不就是為了帷子辻嗎。念佛寺和帷子辻還挺近的,剛才下來的時候,我是很有感觸。
賣藥郎手上的動作沒有減緩,聽到了我的問題后,他說“其實這半個月來,帷子辻仍有腐尸出現。”
我愣愣地看著他,發出了一聲“啊”
你究竟是怎么打聽消息的為什么我一點也沒發覺難道是我太笨了嗎
在我開始自我懷疑的時候,賣藥郎又說“但每次報官,待官府的人來了之后,腐尸又不見了。接連幾次,皆是如此。”
我扶著下巴說“這聽起來像是裝神弄鬼。”
隨后,賣藥郎又換了個問題。
“你可知帷子辻的由來”
“差不多知道一些。”
“比如”
“檀林皇后。”
據說是嵯峨天皇的皇后橘嘉智子過世后,送葬隊伍眼看著就要到這個岔路口時,一陣風突然吹來,把覆蓋棺木的帷子吹的飄落此處,所以這個岔路口就叫做帷子辻。是相當簡單明了的名字呢。
“我記得檀林皇后是信佛的。”
關于檀林皇后最有名的應當是她的臨終遺言。說死后不用下葬,只須丟到岔路口任其曝曬荒野。至于這樣做的理由,是因為她想讓世人見識到肉身隨風吹雨打改變的模樣,從而讓那些迷戀美貌、忘記禮佛的愚者領悟世間無常。因為她很美,美到讓人心生歹念,因此信佛的皇后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而她曝尸的地點就是帷子辻。
“雖然有點扯,但我還是挺佩服她的。”
“哦”
我坐起身,“這么說吧,我覺得大部分人都挺害怕尸體的,尤其是腐尸。小部分是因為職業相關。如果害怕是下限,不害怕是上限,這兩者間我覺得都有可能,但是在上限之上,我覺得應該是變態。”
不害怕也許正常,但喜歡是絕對不正常,不是變態就是戀尸癖。
賣藥郎細細思考著其中的話。
我繼續說“至于那些人有沒有真的頓悟檀林皇后的本意,我只能說薛定諤的領悟。”
活著的時候有美人和丑人,但死后都是一樣的會腐爛的尸體。那么只要在意活著的時候就行了吧。
“阿錦信佛嗎”賣藥郎突然這么問我。
我往后一仰,兩條胳膊撐在榻榻米上。
“我是土豆教的忠實信徒。”
賣藥郎輕笑“中井清太夫”
“不不不,我只信土豆,不信人。”
我剛穿來的時候正好是戰國末期,那個時候還沒有土豆。哪怕那個時候我住在桜姬的家里,但吃的東西與未來還是差遠了。大概幾十年前,土豆終于引進了日本,但其實也是作為觀賞植物的,而且我嘗了嘗,味道和未來的也相差太大了。
但是沒辦法,我可是土豆教的忠實信徒,怎么能因為它不好吃而將它放棄呢所以我偷偷地將它養了起來,并且用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知識開始栽培。
后來我才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因為土豆,我很幸運地度過了饑荒時代。
“說起來,那時候你在哪里”
賣藥郎瞥了我一眼,道“找你。”
啊,突然感覺自己的良心好痛。
半晌之后,才訥訥道“對不起”
賣藥郎沒說話,他將擦好的天平放進了藥箱中。
我小心地瞅著他的臉色,看起來和平常沒什么大變化,又挪過去了幾步,想要去勾他的袖子,結果手指剛伸過去,他像是預見了我的動作似的,抬起了手,我勾了個空。
他挑著眉看著我,似乎在問干什么。
我立馬正襟危坐,將手藏在身后,瘋狂搖頭。
“什么也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