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本身就更叫她啼笑皆非。
原來所謂“師徒之契”根本不存在,難怪查無可考,它竟只是三百年前云搖為了隱瞞惡鬼相本體被她封禁在自己體內的事實,而隨口扯出來,糊弄慕寒淵的。
直到三百年后,慕寒淵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惡鬼相本體并非徹底泯滅,而是轉移到了云搖身體里。
水中,云搖下意識地摸了摸眉心。
此刻眉心封印的邪物被她遮去了氣息,不會顯影。
現世里糾纏著她額間仙格神紋、還將神紋變成血色的緣由,顯然就是那團血焰邪物了。
仙格神紋,竟然被一團邪物“污染”了
云搖想想都臉綠。
攀著浴桶邊緣,她仰頭,望著窗外天穹嘆氣“各路神仙,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竟然連神紋這種仙界造物都能、也都敢染指,你們還真看得下去啊”
“”
自然無人回應。
不解決了這個禍患,云搖估計自己是這輩子化成灰兒也別想回仙界了。
“唉”
一聲長嘆未盡。
云搖眉心一點灼意牽著她,下意識回眸看向寂然緊閉的房門。
幾息后。
“篤,篤篤。”房門忽然從外面被人叩響了。
閉著眼云搖都猜得到門外是誰。
“等等。”
“是,師尊。”
“”
云搖從浴桶中起身,雪白的影在屏風后輕慢一晃,掛在屏風上的嶄新衣裙便裹上了身。
裙擺揚起一道圓弧。
隨云搖轉身,系好的裙帶從腰側迤邐垂下。
嗒。
房門無風自開,少年慕寒淵側身等在門外。
“進來吧。”云搖挪到了離門最遠靠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她望著窗外,懶怠地出了聲。
“師尊,遙城中有仙門弟子。”
“自然。往北百里就是兩界山了,自仙魔大戰后,一直有仙門弟子值守此地,防備魔族入侵。”
云搖說著,心口忽悶痛起來。
她蹙眉,想起仙魔大戰后原主唯一能相依為命的五師兄,就是不久前死在了戍守兩界山之時。連尸身都被魔域宵小帶回了白虎城。
這也是云搖一人一劍殺入魔域的根由。
可惜三百年后,世人要么慨她一劍壓魔域,威赫無雙,要么罵她不顧宗門仙域安危,只求自己快意。
早沒人記得乾門七杰中除了她的最后一人,就死在兩界山那場雪里。
“”
云搖吁出口氣,看它化作白霧,叫這極北的寒苦中又多了一簇霜花。
“師尊,那些人似乎知道你回了仙域,”慕寒淵道,“他們正在城中尋你蹤跡。”
“尋我”
云搖莫名其妙地回過頭“那去看看。”
云搖心里有異,走過慕寒淵身旁都匆忙。
她并未注意,在她行經他肩側后,衣袂拂起沐浴過后的清淡冷香,少年慕寒淵緩抬了頭,回眸凝向她。
他眼底爍動著的,是與云搖從魔域帶回來的那個少年慕寒淵完全不同的、冰冷而近邪異的情緒。
“師尊。”
那個聲音輕啞,飄渺,亙遠,像從荒古的山川跨過時間長河盡頭,覆山渡水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