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宮侍話聲尚在繞梁。
云搖驚魂甫定的余光里,一截石青色蓮花紋袍袂便被玉骨輕掀,來人步入殿中。
殿內席起一道如浸霜雪的檀木冷香。
電光火石間,云搖用這具凡人之軀也來不及做別的,她飛起一腳,就將那本要命的冊子踢進了妝鏡下。
若是叫被算計在局中的龍君本人看到這冊子里所記,那她怕是活不過今日了。
為了掩飾這一步,繡著彩蝶穿花紋樣的嫁裙在空中躍起,云搖就勢在妝鏡前轉了身,虛靠在鏡桌前,拿身影攔住了被龍君看到那本冊子的最后一絲可能。
“陛下。”
妝鏡前弱不禁風的女子輕聲低首作禮,半松的發髻上鑲珠龍首金簪微顫,勾著幾根青絲懶晃,看不出是受驚還是慌張。
“抬頭,看孤。”
本該質地清冷的聲線,像浸在了霧氣裊裊的溫泉中,平白融上幾分透著水色的慵懶。
云搖循著那冊子所記的公主脾性,仿了個七八分的神色,柔緩仰首。
依著從如蔻那兒套來的話,還有這本冊子里所記的內容,云搖心里對這位從未見過的龍君陛下,已經有了個大致的輪廓了。
應當就如傳聞一般,是個因為活得太久,天壽無盡,所以永遠懶散,不緊不慢,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脾性。
這樣的人,該有一雙
云搖一怔。
預想的輪廓她已忘了。
映入識海里,只有這一雙山水墨畫般的眉眼。
而如那冊子中所記載的,果真是妖異的,湖藍色的眸子。
只是本該冰冷清孤的顏色,偏浸潤在這雙睫尾微翹、泛若春水的眼中,顯出了幾分溫雅。尤其方才她仰首而他垂眼,那一眼望來時,恍惚間多了一絲最叫云搖熟悉的感覺
她仿佛透過他的眼睛,望見了慕寒淵。
如果一定要叫云搖形容那種眼神的感覺,那大概是,有些人看狗都深情
嗯,她沒有罵自己是狗的意思。
一身嫁衣的少女怔在原地,似乎對著龍君這和傳聞中白須老頭截然相反的清雋長相陷入了呆愣。
事實上是云搖很不確定。
按進入幻境前那龍形雕像所言,慕寒淵應當也隨她一起進來了,那他在哪兒
總不會剛好就是
“前幾日尚且生離死別,此刻這便認不出我了”面前的龍君陛下輕嘆了聲,上前一步,很自然便要將她攏入懷中,“我是燕涼啊。”
原來不是。
云搖心里一頓,又松了口氣。
看來這幻境還算有點人性,沒有干出叫她和慕寒淵自相殘殺的事情。
好在還有“假裝不知龍君身份”這層掩飾,雖是原公主設下的圈套,但也剛好替她遮了方才那一怔的真意。
嫁衣少女
作勢愕然,仰臉向后退開些Θ,恰躲過龍君抬起的手“陛下燕涼怎么會是你”
“若不是我,你還想是誰。”
極低的一聲喟嘆,語聲微啞,像是要低到她耳心里。
云搖還未反應,便見身前高了她許多的青年俯身籠下來。以金線纏枝紋緄邊的袍袖覆了她一身,又垂墜幾分,他不容反抗地將她擁入懷里,陌生而壓迫感極強的氣息幾乎叫云搖后頸泛起雞皮疙瘩。
就跟她此刻的心一樣冰涼。
以她神魂所感知,這幻境中的龍君分明已有仙階之力,且得是八方神君的仙力。
別說公主殿下這嬌弱身姿了,即便是她本體在此,想找機會拿住這條龍也難比登天。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做了個怎樣的局,竟以蜉蝣之力也想撼樹
不對,這都不是撼樹了,這簡直是要撼仙界天門那根擎天玉柱。
可若不順公主意,殺了龍君,取龍心鱗,她又如何能帶乾門眾人離開那詭異秘境
云搖心亂如麻。
“在想什么”龍君忽覆耳低聲。
云搖一醒,抿了抿唇,卻沒說話。
這種情況下言多必失,她還是安靜些好。
見她默然垂眸,龍君放低了聲“還在氣我瞞你么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未找到時機。前些日子你受了那樣重的傷,我哪還有心思同你解釋這些呢。”
云搖順著他話意別過臉去,順勢從他懷里脫出,滑溜得像一尾沒入游湖的魚“我累了,想小憩片刻。”
女子語氣哀怨,似嗔似怒,不但人退到了妝鏡前,臉也背過去,眉眼神情皆藏在黃昏明昧難辨的內室“龍君陛下日理萬機,我哪敢打擾。陛下還是早些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