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聲刀鞘砸地的動靜還油然在耳,云搖自然是沒臉直接跟出去的。從池子里出來后,她沒敢直接探出神識,便輕手輕腳地到了另一邊的幔帳后。
好在外面也沒有遮掩的意思,話聲足夠清晰入耳。
“城主放心,屬下方才什么都沒有看到若是有一字外泄,屬下提頭來見”
這個雄渾鏗鏘又帶點惶恐的聲音,顯然就是方才連滾帶爬跑出去的那個白虎衛右使了。
云搖假裝沒聽見他的話,輕蹭了下臉頰。
然后便聽得慕寒淵淡聲道“玄武衛之事,不得枉殺。凡有歸降者,一律收編,合白虎、朱雀兩部,共同分散重編,原軍職各降一階,空缺職務由白虎部將領進階升任”
不知外面那位白虎衛右使什么反應,云搖確實聽愣了。
距離此刻不到盞茶時間前,她還清清楚楚地聽見慕寒淵說什么“全都殺了,葬入天隕淵”,怎么現在就突然變成了降者全部收編
旁人是朝令夕改,在慕寒淵這兒甚至沒過個時辰。
難怪前世才一兩個月,慕寒淵就已經重啟魔尊殿,一統魔域四方主城,而這一世卻近一年未有太多動靜。
如此看來,雖入魔未改,但他的宿命,一定還有破局之道吧
云搖靠抵在池子前的玉石屏風上,正略有欣慰地想著。
倏。
面前幔帳忽起,如蝶翼翩躚。
待素紗落定時,云搖身前已然多出了一道素袍青銅面的清絕身影。
“偷聽”那人聲線被青銅面具所覆,也沾上了幾分金屬似的清冷質地,垂望下來的眼眸,就更是冷淡得不帶一水情緒了。
“我何時”
云搖下意識反駁。
“那你站在這里做什么”慕寒淵問道
。
“我,我就是,”云搖卡了下,側過身覷他,“這屏風和幔帳,連個門都沒有,我就算是在水池里一樣能聽得到,哪來偷聽之說”
慕寒淵冷淡瞥過她“強詞奪理。”
云搖“”
“”
她這輩子還沒在自己徒弟這里聽到如此大逆不道居高臨下的妄言
“生氣了”那人忽回過身,涼涼淡淡地臨睨下來,“你只是我的一個侍衛,今日之前,三個月之后,你與我半點關系都不復又有什么資格與我動怒”
“”
氣得擼袖子的心情戛然消止,云搖怔在了原地。
是啊。
她怎么忘了,她已經將慕寒淵逐出師門了。
即便一劍穿心、要他死無葬身之地是假,但當著眾仙門乃至天下人的面,說今日之后乾門之下再無此徒、兩人之間再無瓜葛,總是做不得假的
少年束冠上的羽纓微微耷拉下來。
“不跟上么。”
幾丈遠外,忽響起那人冷淡清聲。
云搖抬眸望去。
就見覆著青銅面具的白衣琴師微微側身,負袖等她。見她抬眸,那人才又開口“你是我的貼身侍衛,貼身一字,你可明白”
“又要去哪。”
“天隕淵收服玄武衛降者,須得我露面,”慕寒淵等她走到身側,才轉身往外,“你一并來。”
云搖心緒郁郁地跟了上去“難不成今天開始,你睡覺我都要貼身伺候著”
“不必伺候,同榻便是。”身旁那人淡聲平靜。
“”
云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停下來扭頭看他。
“又怎么。”慕寒淵也隨之停下,再自然不過地回眸。
云搖微微咬牙“同、榻”
“嗯。”
慕寒淵抬袖,一覆心口“我從前被最親近之人在這里捅過一劍,如今最怕自己睡覺。”
云搖哽住。
慕寒淵拿黑漆漆的眸子淡然睨她“你不是說,你并非斷袖之癖么,那今夜便同榻而眠,又有何不可”
“”云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