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夕苑這般問,不過是想借民眾大勢。當這股勢頭強盛到一定程度,不管是承前州主還是甘棠州主皆要響應。鄉民們自然是愿意借的,只是這股勢頭,沒有仰仗,無法凝結。哪朝哪代,也沒見單一民眾斗贏過官的。
如今有皇家金枝玉葉擱這鎮著,形勢就完全不同了。
眾鄉民皆高聲“是這個理。”
“這要惡到什么程度,才會殺人全家阿”
“殺人全家,惡極的重罪,竟然狀告無門。這甘棠州還能獨立于瀧若,不受王法約束”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做國舅,原來可以為所欲為阿”
“求郡主為少年伸冤。”
那個跪了整整一夜,幾乎紋絲不動的少年終于抬眸,眼底猩紅一片。
陳夕苑溫柔的目光將他籠住,“你叫什么”
少年“溫浩瀚。”
陳夕苑熱衷醫術,一聽溫姓,長睫輕眨,“你祖上可是書寫了論藥的大夫溫鶴軒”
溫浩瀚眼底有異色一閃而逝“正是。”
“郡主學醫”他忍不住問,因溫家隱世多年,溫家祖上的這本書隨著時光流逝聲名漸弱,只有深入研習醫藥者才有可能接觸到。
陳夕苑謙遜道“略有狩獵。”
話落,切入正題,“你的訴求是什么”
溫浩瀚聞言,將手中的牌子舉得更高了些,心中的痛全都化成了他眼中的冷戾和絕然,“我想殺人者償命,我想瀆職者接受律法審判。”
瀆職者
不用明說,眾人也知道這瀆職者說的是誰,因為牽扯到帝王寵妃,敢直攖其鋒者稀少。
小郡主會如何抉擇呢
此間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向嬌嬌人兒聚攏,這其中也包括了獨坐于琳瑯高處的顧紹卿。
跟著師父游走瀧若多年,見多了人生百態,深知和溫浩瀚一般經歷的人很多。他們飽受傷痛,卻無處訴說。皇權軍權官權還有門閥世家,皆是高高在上,想起來便割他們一刀,想割哪里割哪里,從來沒有人問他們愿不愿意。就連他,少年時遭了那樣的罪,因為顧大將軍一句輕飄飄的話,官府不查了,任由這事不了了之。
他還姓顧,其他人可想而知。而這種時候,皇家在做什么諸皇子在為奪嫡殫精竭力。
官員在做什么他們在守護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地方權貴。
最后,站在冤者面前的,竟是一個剛過豆蔻,單薄瘦削宛若青竹的小姑娘。
也只有她。
荒誕得很,卻又保有了民最后的期待。
因為她姓陳。
因為她看向民眾的目光是柔和的。
此間因少年“異想天開”的話語陷入沉寂,直到陳夕苑抖了抖廣袖,纖白的雙手于腹前輕合,“那便如你所愿。”
雨擊玉盤一般的聲音控住這片空間,“根據瀧若法典刑律卷,若遇特殊情況,受害者可異地狀告,官府不得以不是管轄地為由推拒。”
“據瀧若法典督查篇,皇親國戚犯法,與庶民同罪。若調查受阻,可入稟各地監察司。”
言語間,她忽然睨向徐璟亦,有光拂在她的臉上,“二哥,速去西地監察司請王大人,道明此間種種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