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人來人往,它是沒人要的小狗,紀云蘅是沒人要的小孩。
薛久笑著勸道“一個小狗能吃多少你從指縫里漏下點吃的就能養活了,以后我留些肉讓你帶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薛久的話,那臟兮兮的小狗突然蹦跶到紀云蘅的腳邊,用力地甩著尾巴,往她的腿上蹭。長那么大,紀云蘅還是頭一次遇到親近她的小狗,加之薛久在那邊還說著小狗皮實,隨隨便便就能養大,她到底是心動,蹲下來將小狗抱起。
小狗崽就乖順地縮在紀云蘅的懷里,用粉嫩的小舌頭舔她的手指,皮毛雖臟亂,摸起來卻柔軟,小小的身體幾乎溢滿了熱情,用力地蹭著紀云蘅的手心。
紀云蘅摸了一陣,將小狗放了下來,說“你沒人要,我也沒人要,你跟我走吧。”
狗崽子就跟在她身后,走回了家。
紀云蘅走后,薛久也收拾完了東西,正待鎖門時,隔壁賣雜食的老板攥著一把瓜子就過來了,“薛老板倒是闊綽,打哪找來這樣標致的小先生,記賬不過一個時辰,就給了幾十文。”
薛久掛上鎖,憨憨一笑,“是我遠房親戚留下的孩子,她母親當年生她的時候受驚早產,孩子落地身體就弱,腦子也癡傻,早些年又死了雙親,我瞧著可憐,照拂一二。”
“喲,那是挺可憐。”隔壁老板應了一聲。
薛久卻不再回話,他與旁人向來不多聊,讓人有心攀談也無法接近,每回就是推著豬肉來,賣完就走,一刻也不多留。
紀云蘅走了半個鐘頭到家。
紀老爺雖然是個八品小官,但宅子倒置辦得不錯,遠離鬧市,坐落在茂密的林子前頭。而紀云蘅的住所就更為偏僻了,在紀家宅子的最后的一個角落中,原本是庫房,后來因為位置偏僻不好取物,就廢棄了。自從紀云蘅母女搬進去之后,那里就改成了寢院。
這偏僻的角落除了平日里送飯菜的下人便無人會來,常年的無人問津,也就沒人察覺角落的側門因年久失修早就無法閉合,被紀云蘅擠開了一條縫,每日就這么進出,從未被人發現。
她進了院子后,將身上的衣裳換下來,掛在后院的繩子上晾曬,散一散上面的血腥味。正洗手時,門外來了下人,敲門揚聲道“大姑娘,今日四姑娘及笄,夫人傳喚你去前院參宴。”
說完也不管紀云蘅應沒應,徑直走了。
紀云蘅洗完了手和臉,又將有些松散的頭發重新整理了一下,回頭叮囑小狗乖乖待在院子里不準亂跑,這才出門前往前院。
正逢夏季,草木都旺盛生長,這地方多年無人打理和走動,倒是讓滿地的花草盛開,形成了別樣的景致。
紀云蘅是從出生起就住在紀宅的,但出了那小院之后,對其他地方都很陌生。尋常情況下,她一年里只能出來一次,就是過年的時候。
當年她母親在紀家出的事不體面,但紀家卻留了母女一命,以體弱需要靜養為由給關在了這角落的小屋中。紀云蘅隨母親搬進來,一住就是十多年,母親去世后只剩她自己。后來紀老爺抬了偏房為妻,小她兩歲的妹妹成為家中嫡女,而紀云蘅這嫡長女也早已名存實亡。
只不過紀老爺是家中嫡長子,過年時需辦年宴,屆時分家的幾房都要回來,為了維護官老爺的面子,紀云蘅每年都要參加年宴,不至于讓其他幾房看了笑話,也免于傳出紀老爺苛待嫡長女的流言。
紀云蘅趕去前院時,各房的賓客已經來了不少。紀宅并不大,前院站滿了人,中間隔了游廊,將男女賓客分開。
紀云蘅穿過人群進了廂房,里面正坐著紀家主母和其他幾房妯娌,孩子倒是不少,將原本就不大的暖閣坐得滿滿當當,略顯擁擠。紀云蘅在小院里關了太久,每年只出來一回,因十幾年前的舊事也沒人愿意跟她說話,是以對那些兄弟姐妹,她也極為陌生,甚至叫不上名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