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聽不懂,被他一兇,就趴下來,用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許君赫。
許君赫還想再教訓它兩句,讓它別裝可憐,卻見紀云蘅翻了個身,嗚咽的哭聲中飄出一個微弱的字。
聲音很輕,幾乎一出口就散在了空中,但許君赫卻聽見了。
他的目光落在紀云蘅的臉上,視線在她濕潤的兩只眼睛處游移。
而后他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
天色剛亮,殷瑯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時間還早。
也罷。
許君赫心道,反正已經做了一回好人,也不在乎多一點少一點了。
他抬腳上了床榻,在紀云蘅的邊上坐下來,俯身過去時右手往前探,先是用手背試探著貼了貼她的臉頰。本打算一觸即離,卻沒想到紀云蘅感覺到了有人靠近,頓時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般,迅速用雙手纏上了他的右臂,將他往下拉。
許君赫沒有抵抗這股力道,他只感覺紀云蘅的雙手燙得厲害,皮膚相觸時猶如落下了火星。
她像好不容易汲取到水源的植物,慢慢地用柔軟熾熱的雙臂,往許君赫的身上纏去。
許君赫險些讓她桎梏得動彈不得,便主動攬起她的肩,帶著往后挪了一段,他背靠墻壁坐著,將右臂大方地分給紀云蘅抱著。
紀云蘅嫌不夠,攀著許君赫的肩膀尋找舒服的位置,往他懷里一鉆,手臂摟上他的脖子。
這下許君赫不適應了,他從未讓人這樣纏在自己身上,更何況還是個姑娘。
可他一用手推,紀云蘅就發出難過的嚶嚀,往他的懷中擠,眼淚全蹭在了他的衣裳處,嘴里不停地喊著,“娘、娘”
她此刻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企圖用可憐的哭聲來挽留已經死了八年的娘親。
許君赫低低嘖了一聲,手上推拒的力道就變小了。
“就這樣,別再得寸進尺。”他佯裝兇狠,低聲警告懷里的人。
大雨洗刷了整個泠州,將盤旋上空多日的暑氣沖散了不少。
天氣放晴,太陽慢慢從厚重的云層后探出頭,將光芒照耀在大地。
破舊的小院一如既往地安靜,寢房的門緊閉著,窗子開了半扇,但從外面卻瞧不見里面的景象。
六菊來送早飯,在門口敲了幾下后,思及昨日大姑娘才挨了一頓鞭子,定然傷心難受睡得很晚,便沒有高聲喊她,只將食盒放在門口就走了。
寢房內,容貌俊美的少年靠坐在床榻的里面。他雖剛及弱冠,但手腳完全長開,臂膀精壯,身體已經是成年男子的樣子。
他懷中抱著正睡得昏沉的少女,即便是她將滿十八,但由于常年吃得寡淡,身條十分纖瘦,尤其與身邊的人對比,體型有著極為明顯的差距。
奢貴的外衣隨意地墊在身下,已經被揉得一團糟,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價值,相擁在一起的兩人都毫不在意。
紀云蘅到底還是得寸進尺了,她一邊喊著娘,一邊用手臂緊緊摟住許君赫的脖子,將臉靠在他的頸窩處,枕著他的臂膀,尋到了一個非常舒服的姿勢,然后就安靜下來。
許君赫雪白的里衣已經被眼淚和泥巴蹭臟了,鮮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他靠著墻不動彈,任由紀云蘅將灼熱的呼吸往他脖子里灌。
好像抱個大火爐。
許君赫心想。
紀云蘅高燒迷糊,并非有意將人認錯。
許君赫心里清楚,她之所以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湊,摟著不撒手,是因為他身上有與她母親生前相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