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么傷心事”六菊說“我本不是泠州人,年幼的時候被賣到此處,長至七歲時養父想將我賣了,不知從哪里找來了個珠光寶氣的人伢子來看我。大姑娘有所不知,這種穿得華麗的人伢子,多半都是窯子里嬤嬤,被賣進去了才是生不如死。當時嬤嬤相中了我的臉,結果看見我身上都是陳舊鞭傷,說什么也不要我,我才因此逃過一劫。”
“泠州有律法,不準百姓將孩子賣入花樓,你應該報官抓他們。”紀云蘅說。
六菊想了想,“聽那嬤嬤的口音,好像不是泠州人,不過我也聽不出是哪里的話。”
紀云蘅哦了一聲,沒再說話。而六菊顯然是個話多的,不多時雀躍道“說起來,今日宅中也是喜氣洋洋的,是皇太孫差人來了紀宅,邀二公子前去游湖聽其他下人說,若是皇太孫當真青睞咱們二公子,屆時紀家飛黃騰達了,必定少不了與達官顯貴來往,來求娶大姑娘的公子哥也不在少數”
說著說著紀云蘅就聽懂了,六菊的意思是,若紀遠得皇太孫青眼重用,紀家跟著發達,那么她也能盡快擺脫這個小院,嫁去富貴人家里。
畢竟紀昱再怎么嫌棄她,她也是紀家的嫡長女,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紀云蘅笑了笑,沒有應聲。
六菊將紀云蘅背上的鞭痕都抹上了藥,又與她閑聊了些話,等紀云蘅吃完了飯后才將碗筷收拾著告退了。
紀云蘅坐在門檻處,慢悠悠地搖著扇子看小狗吃飯,日頭漸漸朝落山,院中黯淡下來后,她起身點燈。
燈籠剛掛上就聽到院中傳來咣當脆響,回頭一看,原來是吃得正香的像狗性情大變,將狗碗一下踢飛了,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氣,狗碗滾出老遠,里面的湯水灑了一地。
如此還不夠,小狗罵罵咧咧,對著狗碗宣泄怒氣。
“學學吃飽了”紀云蘅走過去,將碗撿回去放在樹下,抬手想摸小狗,被小狗飛快閃開。
她習以為常,像往常一樣喚小狗進屋睡覺。
原本以為這次小狗也不會搭理,卻沒想到她走到門邊的時候回頭一看,雪白的狗崽就跟在她后面,耳朵一甩一甩的,步子優哉游哉。
紀云蘅歡喜,俯身去抱小狗。
許君赫一時沒注意,再想閃躲已是晚了,被她一把撈起,抱進了懷中。
他別扭地掙扎了幾下,腦袋被紀云蘅摸了一遍又一遍,馬上就要發怒,忽而身體一松,紀云蘅將它放在了竹榻上。
竹榻約莫是拖出去曬過,已經完全干了,紀云蘅將自己洗得白白凈凈,脫了鞋爬上榻,床就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她在許君赫的旁邊側躺下來,手里搖著扇子,一會兒給自己扇兩下,一會兒給許君赫扇兩下。
她睜著眼睛望著小狗,兀自出神。
許君赫對著她那雙黑眸看了幾下,干脆在她邊上盤腿臥下來,用后背對著她,閉上眼睛假寐。
屋中悶熱無比,他難免有些心浮氣躁。
過了許久,就在許君赫都以為紀云蘅睡著了時,她突然發出低低的呢喃,“良學明日會來嗎”
許君赫倏爾掀起眼簾,轉頭朝她看了一眼,卻見她已經將眼睛閉上,手中的扇子也不搖了,似乎是結束了發呆開始睡覺。
許君赫明日當然會來,先前答應她的糖葫蘆,一定要買來。
誰知隔日早晨,許君赫買來糖葫蘆翻墻而進時,紀云蘅已經不在小院里,顯然是一大早就出門了。
他怒摔糖葫蘆,又翻墻離開。
紀云蘅確實一早就出門了。
“難道挨一頓打我就不會再出去了嗎”她挎上斜包,推開了后院的側門,自言自語著,“才不會”
大晏有律法,紀宅有家規,紀云蘅也有自己制定的小院規矩。
生病之后必須去喝一碗豆花。
她一早去了楚晴的豆花店,這會兒還沒什么客人,剛一進門她就喚道“晴姨,佑佑來啦”
楚晴快步從后廚出來,說道“前天下了那么大的雨,我就知道你又要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