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羨這回沒有急著應聲,沉默了一會兒,隨后在幽幽燭火中抬頭,望向賀堯。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漠,沒有絲毫情緒在其中,讓人捉摸不透。
“遲大人”賀堯出聲。
“不是還有一個人嗎”遲羨淡聲說。
賀堯臉色劇變,此刻才意識到不對,立即想要轉身去摸桌上的刀,卻沒想到遲羨的動作極其快,下一刻人就到了賀堯的身后,鋒利的短刃在他脖子上割開個大豁口。
他甚至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只覺得脖子一涼,緊接著就是劇痛襲來。
賀堯死死地瞪著遲羨,雙手攥緊他的衣袖,本能地想要攀上去,質問他為何。
“一次不忠,終身不用。”遲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道“背叛之人都該死。”
賀堯的脖頸涌出大量血液,噴灑四方,倒下去的瞬間,他想起了殷瑯。
原來殷瑯死前的眼神里充滿的不甘心,竟是這樣的心情。
窗外飄著雪,慢慢地往下落著。
遲羨站在窗前,滿身的血在燭光下被照得一清二楚,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掠過他平靜的眉眼。
泠州冬季的夜晚,漫長而寒冷。
紀云蘅徒步登山,走得雙腳疼痛,腿肚子酸軟,最后在衙役們的搜尋下,于尸首遍野之地,找到了許君赫。
開門的時候,他靜靜地坐在地上,身上披著一件外衣,靠著墻,一動不動。
衙役們跪下行禮,喊了好幾聲殿下,許君赫都沒反應。
紀云蘅便是在這時獨自走上前,輕聲喚他的名字。
剛靠近,許君赫就像一只困于絕路的野獸,猛地起身將她撲倒在地,死死地壓住她。
紀云蘅的腦袋往地上磕了一下,幸而是土地,并不痛。
緊接著就有東西抵上她的脖子,紀云蘅下意識伸手握住了許君赫的手腕,“良學,是我呀”
許君赫的眼睛銳利,意氣張揚,
他與人說話都是直接盯著人的眼睛,從未有絲毫避讓。
可現在她卻看見許君赫的眼睛無神地望著別處,瞳孔里是一片空洞。
明明這里被火把照得通明,他卻沒有看著她的眼睛。
紀云蘅心中咯噔一響,瞬間明白許君赫這是看不見了。
外面大火剛熄,滿地的尸體,鮮血染紅了整座山頭,紀云蘅一路走來本就嚇得不輕,眼下看見許君赫這副模樣,當即沒忍住落了淚。
可許君赫的神色卻出奇冷靜,用手摸著紀云蘅的臉,描摹她的眉眼,認出了她。
然后就在那一瞬間卸下防備,氣息一輕,整個人暈了過去。
其后便是衙役們將許君赫給抬起來,放在馬背上牽著下山,運入馬車里。
紀云蘅不肯回家,與許君赫同坐馬車里,將大氅脫下來披在他身上,被人一同送往了九靈山的行宮里。
行宮里的太監和侍衛有很多,見許君赫出去一趟變成了這樣,紛紛嚇破了膽,手忙腳亂地將人往寢宮里搬。
太醫匆匆趕來為他治傷,在太監的伺候下,許君赫被搬到了熱水里。
凍僵的身軀被軟化,許君赫的呼吸這才慢慢有了規律,好似沉沉地睡過去。
紀云蘅沒有下山,在許君赫寢宮的偏殿里暫住一晚。
行宮里的太監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那日許君赫帶著殷瑯與賀堯一同離開,回來時兩人都不見了。
紀云蘅隔日醒來見許君赫還在睡,本來打算下山去,但太監卻輪番請求她留下,至少等許君赫醒來。
許君赫這一睡,就睡了整整兩日。
意識在清醒的瞬間,他就睜開了眼睛,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
可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見。
雙耳寂靜無聲,許君赫高聲喚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