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善在那一刻意識到,他自己或許也是助紂為虐的一員,是背負了罪孽之人。于是他背棄了剃發之時的誓言,主動向裴韻明說起自己所知道的事。
事情已經過去三年,早就錯過了翻案的最佳時機。
或者說就算是翻案了,也晚了,因為裴氏的人早就死光了。
但裴韻明卻絲毫沒有埋怨他這三年的隱瞞裴家人一直都是這般善良也是從那日開始,裴韻明開始與他計劃如何為裴氏翻案,這樣一來一回,二人搭上了線。
只是這樣的行動須得萬分小心才可,稍有不慎便會被身邊人察覺風聲,裴韻明約莫一直在別人的監視之下,由于上山有些頻繁,很快就被人察覺。那年左相留在泠州的人手又開始搜尋,一寸一寸尋上了廟里。正善為了躲避那些人只得暫時出廟離開泠州,臨走前想給裴韻明知會一聲,卻沒想到就是這樣的一個念頭害了她。
那日不知是設計好的還是怎么,他去尋裴韻明時,本想交代寥寥幾句就走,卻不想二人才剛一見面,紀家人就找來了。
情急之下裴韻明將玉佩分了一半給他,決絕到日后只有玉佩合二為一時,才能將那些秘密告知來人,倘若沒有玉的另一半,萬不可將那些事透露半句。
正善拿了玉佩逃走,其后不知裴韻明如何,總之那是他見裴韻明的最后一面。再后來,便是那個與裴韻明有幾分相似的小姑娘,年年冒著風雪來敲門,固執地要見她。
那么多年過去,紀云蘅總算帶來了那半塊玉,將玉佩合二為一。
時至今日,紀云蘅已經解開了困擾心頭許多年的疑惑。
她知道母親是清白的,卻始終不肯將那日與她見面的人是誰,又在做什么而說出口。
很顯然,在自身的清白與裴氏之間,她選擇了后者。
紀云蘅從不埋怨裴韻明做的任何選擇,比起安穩地過后半生,拼出一條命為裴氏翻案爭那一星半點的希望,若是母親覺得值得,紀云蘅就也覺得值得。
她聽從,信任,并如此去做。
況且這條路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走。
紀云蘅轉頭看了坐在身邊的許君赫一眼,他用手支著下巴,以一個不算莊重的坐姿稍稍側身對著紀云蘅,很難收斂眉眼間的那點不耐,似乎對正善追憶的往事不感興趣。
“正善大師,請你告訴我們,當年你究竟知道什么。”她道。
正善頷首,這才緩聲開口,“出城往西走上半個時辰,有座平沙山,那處人跡罕至,少有人經過,我家祖上都是依山而生的獵戶,所以我出生起就住在平沙山。直到有一回我爹娘在合獵一只白皮虎時候受了重傷而死,此后就只有我獨自出山去城中售賣獵物。那日大雨,我常走的那條山路難行,只得換了另一條路,這才發現有人在山腳的偏僻處建宅子。”
很多家底富裕的老爺都會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建宅子,用
來金屋藏嬌,這不算稀奇。但讓正善覺得奇怪的是,那些人不止在建造宅子,他們似乎還在挖地道。
那是一條很長的地道,幾乎繞了半座山,出口在山的另一面。由于正善打小生活在山里,又經常跟山中野獸打交道,所以他跟蹤那些人的時候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甚至在修建屋宅的人走之后,悄悄潛入了地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