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在十八年前,裴氏剛出事的那段時日,有不少人堅信裴氏的無辜。
受過裴氏恩惠的人太多,即便是明知這是深不見底的渾水,還是有人愿意為了洗清裴氏的清白而跳進去。但那些竭力想要為真相查明證據的人,接連出事,有些人死于意外,有些則是被牽連進無端的罪案中,總之沒人善終。
許君赫曾在十歲的時候,向皇帝提起這樁舊事,問他明知有人暗中作祟,卻不將他們抓起來。
記憶中,皇帝坐在高座,神色被昏暗的燈光覆蓋,像是在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不再是掌控生殺,萬人之上的君王,而是變成了一個極為尋常的老人。
他久久不言,但許君赫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
沒有證據。
孫相所組建的勢力,看似上下緊緊相連,實則下面一旦出了事,很快就被一刀切掉了。就像是被斬首的周刺史,被毒死在牢中的鄭褚歸,都是與他來往密切的人,可真到了他們落馬的時候,將他們所有東西翻來覆去地查,半點查不到左相身上。
他站在高位,仿佛自始至終都是清白。
但許君赫也并不是什么事都沒做,他來到泠州之后,一直在暗中拔除左相一黨遍布在此處的人手。以周刺史,鄭尚書為首的一眾官員相繼下獄被處決后,左相能在泠州調用的人手已經不多了,只剩下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沒被許君赫找出來。
泠州本應該處于相對安全的狀態,但許君赫忽略了一個組織。
長夜鏢局。
也是在收到殺死正善的那個暗器時,他才明白那姓薛的屠戶究竟是什么身份。
夜色濃重,月彎如鉤,明亮皎潔。
濃厚的云層飄過,遮住了夜空中唯一的明亮,天地暗下來。
紀云蘅心里藏著事,夜晚總覺得睡不好,翻來覆去地想白天所接收的信息。她本來就比尋常人思考得慢,加上這些錯綜復雜的往事還摻雜了她個人的情感,于是分析起來總是在半途上就卡住,導致她深夜未眠。
紀宅地處西城區的偏僻之地,周圍是一片樹林,沒有鄰舍。這樣的地方在入夜之后安靜至極,除卻一些動物和風發出的聲響之外,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
這樣寂靜的環境下,稍微有一點聲響,便會在黑夜里無限被放大。
就在紀云蘅摳著枕頭思考時,“砰”的一聲巨響憑空炸開,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如此突兀。
她驚了一跳,猛地從床榻上坐起,緊接著聽見了嘩然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夜色里拔聲尖叫。紀云蘅驚慌起來,飛快地爬下床榻,抓起自己的衣裳就往身上套。這是她那么多年獨自生活練就的本能,在遇到任何未知的危險情況下,第一反應就是逃。
這樣的本能使她規避了很多不必要的傷害。
只是她衣裙剛穿好,門就被大力拍響,“大姑娘,大姑娘”
是六菊,紀云蘅趕忙去開門。
門被打開的瞬
間,夜風呼嘯著灌了進來,那些模糊的嘶喊聲在瞬間變得清晰了,凄厲的慘嚎刺破天際,讓紀云蘅心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