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住蘇漪,問她為什么總盯著河。蘇漪當時已經破罐子破摔,完全不在意告訴別人她想尋死,覺得在死前與人說說話也挺好。誰知裴韻明聽了她的話卻笑了,說她是個蠢人,為了幾百兩銀子去尋死,來世不如托生一頭豬。從來沒有人這樣罵過她,蘇漪被罵懵了。
后來也是裴韻明拿了三百兩銀子給她,讓她重新開一家酒樓,還為她找了個掌柜,教她如何經營。也是在很久之后蘇漪才知道,裴韻明那會兒沒有那么多銀子,是問紀昱借了一百兩,加上她當了自己不少的首飾才湊齊。
她說用這些東西換一條命,絕對是值當的。
只是當年從裴韻明那里拿來的銀子所開的漣漪酒樓,在這些年里賺了不知道有多少個三百兩,卻再也無法換回一個明媚張揚的裴韻明。
“這些年我竭力向你隱瞞當年裴家的舊事,只口不提你外祖父,甚至在你年齡大了之后急于找個可靠的人將你嫁出去,自私地認為只要你不知道那些事就不會卷入危險之中。”蘇漪摸著紀云蘅的腦袋,揉揉她的臉頰和耳朵,苦笑著說“可是我總是忘記,裴家的兒女骨子流淌的血不只是自己的,也是親人的,就算是陰陽兩隔,你們也會永遠緊密相連。”
裴韻明曾對蘇漪說,她此生完不成的事,她的女兒會踩著她的腳印繼續往前。那時候蘇漪還不相信,越看著紀云蘅長大,她就越覺得這個孩子會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
誰知道如此怯弱膽小的紀云蘅,也毅然決然地承接了母親的遺愿。
事到如今蘇漪也無需多言,紀云蘅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這條路踏上去本就沒有回頭的機會,她道“佑佑,我會離開泠州。”
紀云蘅一怔,“姨母”
“我留在這里,會成為你的拖累。”蘇漪揩了揩眼角的淚,深吸一口氣,笑著說“我相信我們佑佑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為了不拖你的后腿,我就先去藏起來,等你的好消息。”
紀云蘅也明白過來,是因為那日蘇漪被長夜鏢局的人挾在手中,知道自己差一點就害了紀云蘅,所以她當機立斷決定離開。
這是最好的選擇。紀云蘅思索片刻,也點頭同意了。只是即將要與蘇漪分別使她心情更加郁悶,從小到大她身邊的人就那么幾個,來來回回的早就成了她生命里固有的東西,而今好像都在一個個地離開。
蘇漪將她攬在懷里說了很久的話,為了這場道別,她流了很多淚。
誰也不知道紀云蘅要面對的結局
是什么,或許死在這場可怕的博弈里,或許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為裴家昭雪。但總歸是蘇漪無法掌控,也無法插手的。
最后她似乎耗盡了精氣神,沉沉睡去,紀云蘅在她床頭守了很久,直到許君赫找上門來。
睡了一覺過后的許君赫氣色看起來好很多,紀云蘅向他轉述了蘇漪的想法,許君赫立馬同意,點頭說“她是要走,人我都安排好了,給她送去京城,會有人看顧。”
紀云蘅輕點了下頭,沒有說話。見她興致不高,許君赫抬手往她臉上揉捏了幾下,說“帶你去紀宅,你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東西要帶走。”
兩人后來去了紀宅,紀云蘅進寢房里挑挑揀揀,在一堆被砸成廢墟的地方里拿了些東西,趁著天黑之前回了行宮。
六菊也被帶上行宮,給安排了住處,日后就留在這里方便伺候紀云蘅。
接下來的幾日,紀云蘅都是白日去找蘇漪,盡量陪在她身邊,其后很快地,蘇漪就被送走了。為不讓人察覺,紀云蘅甚至沒有去城門口送別,最后與她相擁一別,看著她上了馬車,消失在視線之中。
漣漪樓還照常開著,時不時有老客人來問老板去了哪里,酒樓的伙計就說她外地省親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誰也沒有在意蘇漪的消失。
與此同時,在樊文湛連著幾日的奔波忙碌下,紀家滅門一事也結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