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生冷眼看著,輕輕地呵了一聲,“這個孫相慣會以這種手段籠絡人心。人們只知孫相經常為民生困境而奔波勞碌,卻不知大部分困境的源頭,正是他。”
紀云蘅這一次很直白地感受到了權力的恐怖,這是不論多少銀子都做不到的事。
分明是六月盛夏,她卻出了一身的冷汗,手腳發涼,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
邵生察覺出了她的不對勁,拍了拍她的肩頭,“云蘅,身體不舒服”
紀云蘅臉色蒼白地搖搖頭,沒有心情說話。她發現此地距離楚晴的豆花店不遠,便提出想往前走一走。
邵生陪著她走,路上安慰了兩句,說道“那孫相再如何厲害,上頭不還有皇帝嗎他權力再大也大不過皇權,左右咱們現在也拿到了證據,將孫相扳倒不過是時間問題,再多的事就交由皇太孫去操心,你不必過于憂慮。”
紀云蘅聽著,并未應聲。
二人走到昔日楚晴豆花店的位置,本以為這店盤給了別人后已經改了別的行業,卻沒想到那店鋪不僅開著門,先前的豆花牌匾也并沒有摘下來。
她疑惑地張望著,竟然看見楚晴的身影在豆花店里穿梭,便不由加快了腳步往前去,“晴姨回來了”
紀云蘅進了店中,果然看見楚晴正頭也不抬地招呼人入座,手里端著兩碗豆花。
“晴姨”紀云蘅喊她。
楚晴靜驚訝地回頭,面上頓時浮出笑意,幾步迎到門邊拉著她的手往里走,“佑佑,我這幾日正惦記著你呢,你就來看我了”
“先前良學跟我說你回南慶去了,沒想到你還會再來泠州。”紀云蘅重逢楚晴,心里自然是歡愉的,沖淡了方才那些沉悶。
“我半個月前就回來了,還去了山上的行宮找你,結果得知你不在,皇太孫也下落不明。我趕忙又去紀家打聽,卻不想紀家竟然快被燒沒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嚇得我四處打聽,沒探出什么消息,我就只得先將原先的店鋪給盤了回來,暫時住下。”
時隔幾個月不見,楚晴的氣色看起來并沒有變好,反倒是瞧著蒼老了不少。她定然是將柳今言的骨灰帶回了家安葬,只是不知為何又來了泠州。
豆花店里的客人多,紀云蘅也沒有多問,與邵生坐在邊上一人要了一碗豆花慢慢吃著。
等楚晴忙過了那一陣,不再有客人進之后,她就關了門拉著紀云蘅閑聊。
較之從前,楚晴看起來憔悴很多,但眼睛里總是盤旋的迷茫散去了,只剩下清明。
“晴姨,鄭褚歸是你毒死的嗎”紀云蘅問她。
楚晴沉吟片刻,而后點了點頭,說道“我臨走是花了不少銀兩賄賂了衙役,扮作給他送飯的人,在他的飯菜里下了毒,親眼看著他死的。我知道這給太孫殿下添了不少麻煩,但我心中太狠,不為鈺鈺報仇,我此生難安。”
紀云蘅倒沒有說什么“不應該”之類的話,只問道“晴姨為何還要回來”
“走前我給太孫殿下惹了麻煩,自然是回來將功補過。”楚晴彎著眼笑道,像是玩笑似的,“我雖不知道皇太孫在忙活什么事,但我學了醫毒半生,總有些用處,是以回來找你們,希望能盡綿薄之力。”
紀云蘅的腦袋又開始轉。晴姨能去做什么呢她醫術高明,用毒又十分厲害,或許可以故技重施,把孫相給毒死。
可人要是這么輕易死了,那些真相還如何大白孫相必須活著,至少在裴氏的冤屈沒有洗盡前,在他的罪行沒有公諸于世前,他還不能死。
紀云蘅心情沉重,變得比平日更寡言,沉默地吃著豆花不說話。
邵生時不時抬眼看她,見她繃著一張小臉,玩笑道“紀大人這是又在操心什么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