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齊錚將那番話交代給遲羨后就暈死過去,徹底喪失意識。待醒過來時,他已經被送回先前的牢中,視線中仍舊是昏暗無光的鐵籠,夜間的那一場出逃,竟像是一場夢。
他感到頭顱和后背劇痛不已,也不知道身上哪一處骨頭摔裂,稍稍動一下就痛得生不如死。
他躺在地上,想著以遲羨的身手,那些人應當困不住他。
遲羨是他看著長大的,這些年間,他找了無數武藝精湛之人教習遲羨,看著他一步步成長為今天的模樣。他幾乎戰無不勝,布下的任何任務都能完美地完成。
遲羨就是他磨得最鋒利的一把刀,只要他還在,孫齊錚就仍然信任自己還有一線生機。
孫齊錚從馬背上摔下來的傷都經過簡單的治療,腦袋也被包扎起來,此刻也全然顧不得體面,像只牲口一樣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吸一口算有一口,暫時死不了。
他在意識昏沉時聽見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都出去守著,沒我的命令不準進來。”
孫齊錚一下睜開雙眼,慌張地朝牢門外張望,就見一人緩步而來,停在門前,隔著牢門與他相望。來人一襲月白長衫,披著一件寬大的外袍,手里拄著拐杖,脊背微微佝僂,眼窩一圈憔悴的烏黑,還時不時咳兩聲,病態濃重。
孫齊錚見了他,當即也顧不得渾身的疼痛,奮力往前爬,膝行數步來到牢門處,伸長了手去拽來人的衣擺,悲戚地喊道“王爺,王爺求您救救我”
來人正是許承寧。他低眼睨著孫齊錚,對他這副狼狽凄慘的姿態視若無睹,只問道“你若是老老實實待著,尚能有一線機會,誰讓你越獄而出,這下誰還能救你”
孫齊錚渾身發抖,老淚縱橫,怒聲斥責,“王爺,你怎能如此對我我這些年來當牛做馬,為你做了多少事籠絡了多少勢力,為何到了這種關頭,你卻毫不猶豫舍棄我”
許承寧面色冷漠“所以我也將你扶持上了丞相之位不是嗎你所做的那些可不是為了我,俱是為了你自己的榮華富貴啊。”
“可從一開始我并不想要這些,我只是、只是”孫齊錚渾濁的眼落下一滴又一滴淚,許多年前的想法,就算是他自己回憶,也有些記不清了,于是又卑微地伏低身子,無比可憐地拽著他的袍擺乞求道“我愿像從前那樣為王爺赴湯蹈火,這么多年來我忠心耿耿從未有個二心,只要王爺能夠救我,保我逃過此劫,日后我仍是王爺最聽話的狗,求王爺別舍棄我”
“忠心”許承寧疑惑道“若是你真的忠心于我,為何還悄悄藏了那么多東西捏著我的把柄”
孫齊錚身體一抖,慌張辯解,“可那些東西我從不曾告訴過任何人,只有我才知,為的不過是保我自己一條性命啊我與王爺是同一類人,我們才該是一體的”
許承寧聽著,面色逐漸變得陰冷,嗤笑道“就憑你也敢說與本王是一體的孫齊錚,是不是這些年你這丞相的位置坐得太牢靠,讓你得意忘形,也忘記了誰是奴才,誰是主子當初是你來求著我,央我可憐你,你才有如今的地位權力,我能扶持一個權傾朝野的丞相,自然也能扶持第二個,你算什么東西”
孫齊錚仰頭望著他,擦了一把淚,收起了可憐的姿態,忽而笑道“是了,就像王爺當初能殺一個儲君,自然也能殺第二個。不過王爺就沒想過,這些事跡一旦敗露會落得什么下場嗎”
許承寧“所以你才要死在這兒。”
“我死了不要緊,自還有我的人在外面。”孫齊錚道“這些年我為你所使,掏心掏肺四處奔走,最后卻落得個卸磨殺驢的下場,王爺,你以為你能夠善終”
“你是說遲羨”許承寧扯著唇線,眉眼間帶著諷意,“你別忘了他是我帶回京城的人,不過是安置在你身邊多年,你就以為他忠心于你”
孫齊錚“我精心培育他長大,這情分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況且我自有辦法讓他對我忠心不二。”
許承寧聽后,緩緩蹲下來,視線與他齊平,聲音也跟著壓低“你在他身上下的毒,我早就知道了,解藥又不止你有,你死了對他也并無大礙。”
孫齊錚臉色一白,頃刻間意識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