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眾人看著遲羨,這一瞬他們的眼神中除了怨憎疑惑之外,還帶了些許幸災樂禍的憐憫。
楚晴的表情說不上有多么憎恨,她心里自然清楚真正害死她女兒的是什么。她抬手,扔出一個瓷瓶,遲羨下意識伸手接住。
“我可以給你另一種毒,你在吃了之后一個時辰內就能斷氣,但沒有任何痛苦。”她道。
遲羨對她道了聲謝,一個字都不多說,轉頭往外走。
行至紀云蘅的身邊時,遲羨停了腳步,淡無波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而后說了同樣的話,“紀姑娘,日后保重。”
也就是這種話才讓遲羨此刻顯得有了人情味兒,有了感情一樣,鮮活了一瞬。
其后他抬步離開,不再有任何停頓,就這么走出了院子,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紀云蘅看著他沉默的背影,許久之后才道“良學,你說遲羨若是早些與我們站在一處,告訴我們他與孫齊錚并非一心,也沒有殺了今言,今日會不會還有生路”
許君赫聽聞輕笑了一聲,“他與我們可不是站在一處的。”
紀云蘅疑惑地看他,眸光帶著詢問,想要答案。
“我們站的是天下民生,他則是只為裴氏復仇。”許君赫伸手捏著她的后脖頸,緩聲道“你沒發現嗎這個人根本不會在乎別人的生死,他在乎的只有能不能為裴氏復仇,還有你與裴紹生的性命。”
紀云蘅沉默不語,像是思考。
“有些人,你認為他是好人,不過是因為你們的目的恰好相同罷了。”許君赫道“這是遲羨自己選的路,必然比我們更早知道自己的結局。”
紀云蘅沒說話,心中是贊同的,目光落在遲羨消失的院門處,想著他究竟是什么人,有著什么過往,又會在死前去往何地。
或許都得不到答案了。
但孫齊錚認罪,皇帝當眾宣判裴氏蒙冤,十九年前的舊案重翻,真相大白天下,紀云蘅因此極為滿足,不論如何心情都是極好的。她去沐浴凈身,換了身衣裳,在出來時發現天空竟然已經放晴。
這場突如其來的小雨,走得也悄無聲息。原本盤旋在天幕的烏云已經散去,隱隱露出了金色的陽光。
紀云蘅站在院中曬了會兒太陽,便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了裴紹生的房中。
裴紹生尚在發愣,不知在想什么。聽到門口傳來動靜后,他轉頭見是紀云蘅,唇角輕彎露出一個笑,“回來了”
紀云蘅點頭,喚道“哥。”
裴紹生聽著這一聲就倍感舒坦,趕忙招呼她在邊上坐下,迫不及待地詢問今日的堂審如何。紀云蘅將當時的情形一一說給裴紹生聽,說及孫齊錚認罪,臺下百姓高聲為裴氏哭喊的時候,裴紹生也紅了眼眶,滿眼淚瑩。
只是他似乎覺得在妹妹落淚是很沒面子的行為,于是趕緊用袖子遮掩了一下,悄悄擦掉。
他長舒一口氣,緩緩道“一切有了最好的結局,這些年的堅持也算沒有白費。”
紀云蘅也覺得是好事,現在該是喜悅的時候,卻不知為何淚流不止,擦不干凈似的。裴紹生到底是年長她幾歲的兄長,見她哭得喘氣不止,又笑著安慰她,說了許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