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銳利的目光毫不掩飾地上下掃視著謝不為,過了許久之后,才淡淡應了聲“坐。”
謝不為如言跪坐在了織布機前擺好的席榻上,隔著織布機上的經緯機擴,迎上了袁大家的打量的目光,并未任何怯卻之意。
殿外的暗淡的天光有些沉沉,加之織布機上復雜構造的遮擋,謝不為并不能看清袁大家此時面上的神情,只能略微感覺到,袁大家對他似有滿意之意。
但,究竟在滿意什么
袁大家默然許久,謝不為也未出聲,殿內便陷入了一片奇怪的靜謐之中,唯聞檐下細雨滴答之聲。
驀地,袁大家拿起了梭子,再次放在了緯線之上,麻線撣震,發出輕微的響,率先打破了室內的靜謐,“我瞧著你倒不似傳聞中荒唐。”
謝不為有些拿不準袁大家此話之意,只低低應了聲。
袁大家復垂首,將經線放在另一頭,雙手翻飛,謝不為面前的機器開始“哐哐”作響,“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要見你。”
謝不為看著袁大家熟練的織布動作,不卑不亢地答道“是與永嘉公主相關。”
袁大家輕笑一聲,“不錯。”她陡然停下了動作,抬眸凝著謝不為,“我欲將永嘉公主出降你們陳郡謝氏,而你,便是現在最好的人選。”
謝不為稍有不解,眉頭略動,但不等謝不為發問,袁大家便續道“你并不需明白此中原因,你只需知道,只要你尚永嘉公主,僅憑汝南袁氏一族之勢,明歲此時,你便可入鳳池臺掌三省權柄。”
她一頓,添道,“我保證,謝家五郎將遠不及你。”
謝不為在此時莫名想起了昨晚謝席玉說的那句“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禁眉蹙成山,一種失去掌控前路的無力感猝然充斥心間,他非常討厭這種感覺,就連語氣都有些生硬,只勉強保持了禮儀。
“多謝袁大家抬愛,不為自知配不上永嘉公主,并不敢攀。”
袁大家像是沒有注意到謝不為話中生硬一般,反而和藹了面色,“你既愿以命救主,我自是相信你是個好孩子,能善待公主,至于其他的,便不需你來考慮,我會為你們安排好一切。”
謝不為不信袁大家聽不出他并非自謙之語,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便干脆直言,“我不愿尚主,而公主亦不會愿意,還請袁大家收回美意。”
袁大家面色頓時一沉,“我召你前來并非征詢你的意愿,到時公主明白我的苦心之后也自會同意。”
她語有一頓,似有威脅之意,“謝不為,我并不想將此事辦得難看,你最好不要忤逆了我。”
謝不為向來吃軟不吃硬,倒真的反詰一句,“若我還是不愿呢”
袁大家輕扣了一下織機木梁,殿門應聲從外而閉,暗淡的天光被絕在外,殿內登時徹底陷入昏暗。
“那就等你與公主的婚事定下,再出我這含章殿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