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克看著眼前的謝不為,不知為何,勸阻之語再難說出,只覺可以沒道理地相信謝不為,便也斂去了面上愁容,拱手對著謝不為一笑,“雖不知謝主簿到底有何打算,但我靜候謝主簿佳音。”
謝不為亦拱手還禮,在目送趙克往郡府而去后,才回身準備帶止觀法師去往另一個地方。
但在看到一直靜默不言的止觀法師后,卻發現,止觀法師所站之處距他并不算遠,再思量適才他與趙克相談的聲音大小若是止觀法師有心,恐怕已是聽了個七八。
可止觀法師面上并無任何波瀾,謝
不為便也沒有主動提及的意思,只對著止觀法師揚唇一笑,“周哥哥,我們也走吧。”
止觀法師聞言微微抬眸,目光隔著一層輕薄的白紗落在了謝不為身上,琥珀色的瞳珠略動,似在遲疑,但最后也只是對著謝不為行了一佛家合十之禮,念道“阿彌陀佛。”
謝不為今日沒再拉著止觀法師徒步“旅行”,而是到了車馬集散處,花兩文租了一輛老牛板車,一路晃晃悠悠地出了城。
一直晃到了午時,氣溫漸熱,老牛也開始不住地吁吁喘氣,才到了謝不為所說的地方京郊農田。
京郊農田是為臨陽城內飲食供給的主要來源,也是編戶聚居之所。
兩人在通往田地的交叉路口下了車,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大片大片的綠油油稻谷田,一眼望不到邊,但除開春種漲勢正好的稻谷,仍有許多農人在田里忙著夏種插秧。
但在行動之前,謝不為先找了一棵大樹,一手撐著樹干一手不住地錘腰,嘴里有些“哎呦”“坐這板車可真是受罪,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還一路顛簸,弄得我的腰都快斷了”
他再瞥了一眼在一旁正站得筆直的止觀法師,見其雖腰背挺直,但眉山高突,額上冒汗,且臉色發白,顯然也是不好受的,頓時心里便平衡不少,又站了起來走到了止觀法師身側,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周哥哥,你不難受嗎要不要我幫你捶捶腰啊”
說著,作勢就要去觸碰止觀法師的腰,但被止觀法師側身躲了去,又是豎掌念道“阿彌陀佛,我并不難受。”
再望向了不遠處的稻谷田,似是學會了轉移話題,“不知施主帶我來此是為何事。”
謝不為見止觀法師不愿,也并不糾纏,而是順著止觀法師的目光同樣看向了稻谷田,瞬目笑了笑,神神秘秘道“看了你就知道了。”
言畢便闊步往田間走去。
午時后便是一日最熱之時,即使只是走在這高照陽光下未有勞作,但仍是覺得渾身熱得冒汗。
可在田間忙碌的農人并沒有歇息,依舊躬身在水田中埋頭插秧,只在家中婦人兒童送來簞食壺漿之時,才肯抽出如扎根在田里已裹滿泥漿的大腿,艱難地走到了田壟邊,再稍稍放下手中的農具秧苗,騰出空來咬上一口面餅喝上一口水。
而這也僅是少數,更多農人還是頭也不抬地專心在田中勞作。
謝不為就領著止觀法師在一邊默默地看著眼前人間最為普通且真實的一幕這才是這個時代中絕大多數人一輩子的生活。
因著田里的農人皆忙于農活,雖有人注意到了謝不為與止觀法師這兩個有些不同尋常的外來者,但都沒有時間搭理他們。
他們二人也就這么一直看到了天色復昏,農人開始收拾農具準備回家之時,才匆匆避開。
日已西斜,他二人的影子仿佛被這最后仍燃燒的太陽從輕盈的天上打落至田間地頭,再沾染了厚厚的塵土,變得沉重而逶迤。
站久了自然也會累,
謝不為便拉著止觀法師到了來時曾路過的一間破廟處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