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撫了撫謝不為的頭,“此事尚有轉圜余地,我與其他公卿暫時按下了庾氏咄咄之勢,并請陛下派遣你與孟相一同去會稽郡鄮縣平叛。”
他緩緩道,“鄮縣近來不太平,上任官員多為刺客所殺,且其隔海之島舟山亦有海盜頻頻上岸劫掠。”
他再一嘆,“如果,回來之后,你還是覺得你與孟相該為自己而活,我便不會再有任何意見。”
謝不為只覺謝翊這一句聽上去雖是輕飄飄的,卻在頃刻間,化成了一座大山,將他死死地壓在了下面。
他似乎預見了什么,卻又無力反抗。
謝翊在最后讓奴仆送謝不
為回院的時候,再交代了一句,“我等下便遣人告知孟相,讓他明日不要來謝府,我會帶你去見一個人。”
“六郎,好好休息吧。”
謝不為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房的,阿北和慕清連意還在東郊,如今他院中只有兩個臨時派遣來的奴仆候在房外,自然也不會提醒他冷暖。
等他從一陣涼意中回過神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全黑了。
他不知道現在的時辰,也無心想去探究時辰,只僵硬地望著那黑漆漆的天,竟有疑惑,這天,當真還會再亮起來嗎
突然,他身后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并有淡淡暖光燃起。
他沒有回頭,卻也知道是誰,因那人身上的淡香,確實與眾不同。
腳步聲停在了他身側,繼而他雙肩一重,身子一暖,是有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但他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那人也同樣坐到了榻邊,他才下意識側身避了避,語中夾雜著今日所有不滿的怨氣,“謝席玉,你來做什么看我笑話嗎”
謝席玉沒有應聲,只靜靜地看著謝不為的側臉,什么也沒有說。
暖光透過了他們中間的縫隙,投射在了墻上,像一道隔閡,將他們分開,卻也像一道模糊的色塊,虛化了他們之間的邊界。
謝不為突然想到了在鳴雁園的那個夢,渾身陡然一顫,他捏緊了拳,猛然看向了謝席玉,“前幾日,你有沒有去南郊,有沒有去鳴雁園。”
雖有暖光照在他們周圍,但謝席玉的一雙琉璃目中卻沒有任何的光亮。
謝席玉仍舊是靜靜地看著謝不為,直到謝不為再也無法忍受,想要起身之時,才聽到謝席玉才開了口是謝不為印象中的如玉磬之聲。
“你夢見了什么”
謝不為心中一駭,他猛然抓住了謝席玉的衣袖,“你怎么知道我做了夢。”
謝席玉低頭掃過謝不為的手,聲音依舊無喜無怒,“我去了。”
謝不為雙眉一皺,“什么”
謝席玉淡淡續道“那日,我也在南郊,也去了鳴雁園,看見了你在水榭中小憩,便沒有打擾你。”
謝不為攥著謝席玉的衣袖更緊,“那為何竹修說,沒有人來過鳴雁園。”
謝席玉抬眸,目光落在謝不為的眉間,“我,并不想讓你知道我去過”
這話顯然只說了半句,但謝席玉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謝不為本下意識想要問謝席玉夢中之事,可話到嘴邊又意識到,不過是夢罷了,即使夢里確實是與謝席玉有關,但現實中的謝席玉也不會明白。
他倏地放開了手,再一次側過身看向了窗外,“我不想見你,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