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諫重重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己的心情。
假惺惺地去熱了一杯牛奶,端著去敲隔壁的房門。
“砰砰砰”
敲門聲一響,整個房間里面很快就安靜了,殷刃有點慌亂地將房門打開一半,露出半張臉來,從小到大都沒說過謊,臉色緋紅一片。
“干嘛,我,我正要睡覺呢哥”
“哦,原來是這樣啊。”
樓諫笑得溫文爾雅,不動聲色。
“我剛剛聽見你房間里面有聲音,還以為你沒睡,在和誰打電話呢。”
“啊,是我,我在背課文。”
殷刃的臉頰微紅,從他的手里面接過牛奶,說了聲謝謝,趕緊轉身又把門關上了。
連點光都沒露出來。
樓諫站在他門外磨了磨牙,心想真是一只小白眼狼,白養你這么久。怎么旁人和你招招手,你就屁顛顛和人跑了小沒良心的
還有就他這撒謊技術,能有人信才有鬼。
算了,這事兒還是不能急
頭發還沒干透,濕濕地往下耷拉到脖頸上,今晚橫豎都是睡不著了,他轉個彎就上了三樓的畫室,提溜畫架和畫板下來到了二樓的露天大陽臺上。
月光正好,墻上的三角梅一大片一大片地開,粉色的雪團一樣從石頭圍欄上面淹下來,涼風吹來,花影亂晃,有幾枝垂落到淡青色的臺階上,是很濃烈的毫不收斂的繁華景象。
樓諫的心稍微靜了下來,重新在畫板上面繃開一張畫布,提起筆來。
三角梅明明是沒有香氣的,他卻似乎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是已經腐爛的尸體的味道。淺淡明媚的粉色,也像是從艷麗深褐色的血紅色褪來的。
他又想到血,想到尸體,想到他曾經廢掉的那只左手,想到病床前面不斷尖叫著的心電監護儀,想到很濃很濃的比夜色還要更深的黑暗。
一夜未眠,他畫到月亮快
落了才收筆,看著面前的半成品畫像無奈地笑了笑。
明明看見的是花,但是他畫出來的卻像是血。
血洇在空中,從巨大的白色月亮上落下來,又被花簇擁著,像是在最繁華最盛大的時候迎來屬于自己的死亡,有種很慘烈的難以描述的殘酷美感。
可是,他再也畫不出曾經少年時候的自己能夠輕易畫出來的畫了。
他有些悲哀地在心里平靜地想。
“早。”
等殷刃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樓諫已經坐在餐桌前面吃著三明治了,面前放著一大杯咖啡,臉色看起來有點頹廢,但是眼神卻格外的有神,甚至有些亢奮了。
“哥你昨晚沒睡呢,就畫畫”
殷刃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已經看見了被搬到走廊來的那副畫架,樓諫這次的畫有點大,也挺重的,沒搬回畫室里,丟在二樓的過道里就完事了。
“嗯。”
樓諫又灌了一口咖啡,將另外一份夾了火腿的三明治推到他面前。
“你的。”
殷刃有些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你這樣不好好休息是不行的。”
“就你多嘴了還管上你哥了是吧。”
樓諫將三明治塞他嘴里,殷刃咬住一口嚼了嚼。
“你畫得是什么啊”
他剛才看了好一會兒,其實沒看出來樓諫畫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卻本能覺得有種很詭異的美感。讓人看了有點害怕,但是卻的確好看。
“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