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是他十幾年的密友,是與親人同樣重要的摯友。怎么會在得知他有了子嗣之后露出如此陰狠的神色來
“恭喜許兄。”徐懷安悄悄地斂下蒲扇般的睫羽,遮住了明眸里翻涌著的情緒。
蘇老太太沒想到許湛會這般收不住秘密。
寧姐兒這胎都還沒坐穩,若這位徐世子是個口無遮攔之人,只怕不出幾日寧姐兒有孕一事便會傳遍整個京城。
她心里很是不悅,只可惜自己已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年邁之人,不可能一輩子照拂著子孫兒女,便索性泄了要說教許湛的心思,只與徐懷安說“多謝世子爺為我們安平王府抓住了幕后兇手。”
其余的事她是一個字都不多探問。
“老身身子不適,便先告辭了。”蘇老太太朝徐懷安歉然一笑后,便拉著蘇禮離開了前院。
徐懷安恭敬地目送著蘇老太太離去,待她與蘇禮的身影淡出他的視線之后,他才幽幽地對許湛說“嫂夫人既有了身孕,許兄就不該再胡鬧了。”
許湛本是興致勃勃地要留徐懷安在安平王府用膳,卻沒想到會從他嘴里冒出這么掃興的一番話來。
他心下不悅,去瞧徐懷安面色時,卻發現他正以從未有過的冷凝眸光定定地打量著自己。
“慎之”許湛心下發毛,總覺得此刻的徐懷安與以往那個溫和端方的好友全然不同。
他仿佛是正在竭力壓制著心里洶涌的怒意,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之后才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許湛不懂他,心里悻悻地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只能顧左右而言他道“我幾時胡鬧過。蘇氏想要什么我沒給她連我房里的寶欣、寶月、寶雪都被她打發去了別的院子里,我已是對她百依百順了。”
西邊的余暉終于被濃重的夜色所吞噬,前廳的廊道上也點起了燈盞,永蘆在影壁那兒提著燈探頭探腦,似是在催促著徐懷安回府。
徐懷安知曉他勸服不了許湛。這世上最難改的便是人的心志,說破天他也只是個外人,管不了許湛的去向,也護不了蘇氏的周全。
“嗯。”他淡淡應一聲,方才趕來安平王府時的熱切心緒已然冰涼一片。
徐懷安不再規勸許湛,而是尋了個由頭離開了安平王府。
離去前,他越過許湛時頓了頓身形,緩緩地沉了口氣,然后說“珍惜二字,靠的是心。”
這一刻的許湛,愣在原地許久未曾回過神來。他與徐懷安相交至今,似乎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半點也不懂他。
夜色悄悄入戶,許湛偏過頭靠著螢螢的籠光去瞧步履匆匆的徐懷安,卻只能瞧見個如風般淡去的身影。
他踩著濃厚的夜色離開了安平王府的前院,連句多余的話都不愿與他說,仿佛是在用如此決絕的態度告訴許湛。
他們兩人之間。
已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翌日一早,蘇婉寧從蘇老太太嘴里知曉了縱火的兇手已被緝拿歸案一事。
也知曉是徐懷安抓住了這縱火之人,還特意為了這樁事趕來了安平王府。
“祖母起初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都打算拿出太后娘娘賞賜的玉如意破財消災。誰成想這位徐世子規矩禮儀周全的處處挑不出錯來,瞧著的確是風姿綽約、器宇軒昂。”蘇老太太甚少有這般對人贊不絕口的時候。
宗氏是個木訥的婦人,在她眼里只有自己所出的一雙兒女最是討人喜歡,別人家的兒子再好也與他沒有半分關系。
不過這位徐世子救了一回寧姐兒,勉強算是個好人吧。
“他這等年歲便成了清流文官里的中流砥柱,難道還怕尋不到合適的正妻不成想來這位徐世子爺不是個度量狹小之人,誰都瞧得出來這事并非我們安平王府可左右,他若是遷怒于我們,反倒不是君子所為了。”宗氏道。
蘇老太太也是這個意思。婆媳兩人圍坐在蘇婉寧的床榻邊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后,蘇老太太才沉下臉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蘇婉寧,并問她“寧姐兒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這便是在問蘇婉寧打算抬舉哪個丫鬟服侍許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