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權宜之計。”喻增將聲音壓得更低“事后我自會傾盡所能,盡力救出歲安”
“是假死脫身之類的計策嗎”常歲寧道“可圣人必有提防,此法多半行不通。”
且除了明后,還有得不到便要毀去的那位榮王世子。
她甚至不知李錄在京中有多少勢力,都安插在何處,如此防無可防,何來脫身勝算可言
大網之外,是另一張大網。
“是,此法無必成的把握。”喻增并不哄騙她,而是告訴她“但這是歲安唯一的生路。”
唯一的生路,便是先退,再逃嗎
常歲寧一時未語。
“戰場也好,朝堂也罷,凡是利益爭奪之處,圣意所指之域但凡卷入,都只能于利刃間求生而已。”
喻增道“歲安何其無辜,我知你有不甘,但在性命安危之前,其它皆是無用之物,該舍棄時要及時舍棄,才能換得生機。”
少女看不出是否有被說服,而是問他“喻公也曾舍棄過諸如此類的無用之物嗎”
“我舍棄過很多。”喻增望向廳外雨幕,似有一瞬失神“又豈止是無用之物。”
常歲寧無聲握緊了藏于披風下的短刀刀鞘,片刻后,又平靜地松開。
雨聲喧鬧,襯得廳內格外靜謐。
片刻后,常歲寧出聲應下喻增的提議“好,我會去的。”
喻增看向她,似在確認她話中真假。
四目相對,那少女道“我想讓阿兄活。”
喻增離開不久,常歲寧即帶著常刃等人,由常府的暗道出了門。
這暗道許多年前便有了,但荒廢許久,是不久前常歲寧令人再次打通的,為的就是防止常府被監視之下無法行事的可能。
出了興寧坊,雨勢小了一些。
聽著車外淅瀝雨聲,常歲寧腦海中忽然閃過那個雨夜中,常歲安在廊下練槍的畫面。
那時阿點陪在他身邊,他在為考入玄策軍先鋒營做準備。
彼時,她倒不覺得那一幕給她太大觸動。
有時一件事一個畫面出現時,人們往往無法立即判斷它的價值,直到某一日它以回憶的方式出現
此一刻,常歲寧便覺那一幕甚為珍貴,珍貴之處在于少年的一腔熱血,滿心期盼,意氣之蓬勃,奮勉和勇氣。
如今那些不公和冤屈,在吞噬腐化著這一切,一雙又一雙手試圖將那個本已做好了趕赴沙場接受磨礪、以己身護蒼生、建功業的少年拽入深淵。
“兩日早過,已是兩個兩日了。”
榮王世子立在窗前,輕嘆了口氣,低聲自語著“看來,是另選了合作之人嗎”
是長孫家嗎
據聞官差未能在常家搜尋到那位馮家女郎的下落是被她送給了長孫家嗎
榮王世子再次嘆氣。
唯自身利益至上,而視他人為草芥的長孫家,可不是什么心軟的善男信女。
他們大約更樂見常歲安被冤殺,以便之后借此宣揚圣人之過放著這來日利益不要,去救一個并不相干之人,此等費時費力又沒好處的事,他們豈會去做呢。
若選了長孫家,而棄了他,常娘子未免湖涂。
至少他可是真心想救人的。
李錄看著窗外雨霧,眼前閃過常歲寧那日前來的情形,總又覺得那樣的女郎,應不會如此天真湖涂。
莫非與長孫氏合作是假,是想借此聲東擊西,混淆他的視線嗎
那她到底想做什么
想到那個少女一貫大膽的行事作風,李錄甚至忍不住猜想她該不是想劫獄吧
這個想法,常歲寧曾是有過的。
她做了許多不同的計劃,但劫獄是最先被否定的。
這等同不打自招的冒險之舉,實乃最下下之策。
“女郎。”一條岔路前,趕車的常刃隔著車簾開口,語氣里含著詢問“是要去大理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