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道聲音,一道高大的身影撲向崔璟,將崔璟結結實實地抱住,拿厚實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崔璟的背。
胡刺史等人瞧的膽戰心驚,這若換個單薄些的,怕是得拍出二兩血來。
阿點很快松開崔璟,雀躍地問“小璟,你怎么會在這里是來找我和小阿鯉的嗎”
崔璟看了一眼常歲寧的方向,點頭,聲音溫和“是。”
“那你來遲了,小阿鯉剛帶我們打完一場好大的勝仗”阿點眼睛亮亮,拿炫耀的口吻說道。
“嗯,我聽說了。”崔璟認真稱贊他“前輩很厲害。”
阿點的神情不由更得意了,但也很有禮尚往來,照顧他人心情的自覺“小璟,你也很厲害的”
他拿“你也不必失望”的神情與崔璟道“若有下回,我們將你也帶上”
渾然一副“再有厲害的機會,大家一起厲害”的貼心模樣。
崔璟露出一絲笑意“好,多謝前輩。”
肖旻等人不禁笑起來。
常歲寧則是開口詢問“金副將現下如何了”
“金副將已經不流血了”阿點換上正色“軍醫說,那一刀險些刺在心口處,還好當時船晃啊晃,不穩當,所以刺的偏了些”
想到那名內奸,又握著拳忿忿道“是船幫忙,人壞,船好”
他說起話來表述不夠清晰,胡刺史便在旁補充道“寧遠將軍放心,金副將暫時應無性命之危。”
言畢,胡粼又提議,待金副將轉醒后,可將人送往汴州城刺史府治傷,以便請醫術高明的郎中,用最對癥的藥材。
當然,這不僅僅是只給予金副將一人的特權,胡粼話中之意,是讓受傷的將士皆去汴州醫治休養。
胡刺史謙虛地表示,他們汴州城別的沒有,錢有一些。
畢竟汴州也算是糧食大戶,不缺錢糧。
想到朝廷撥給的軍餉錢糧一直都緊緊巴巴,每每催要,總要遭來京師官員冷言與質疑的肖旻,此刻聞言,嘴角險些流下羨慕的淚水。
心動歸心動,肖主帥還是下意識地看向常歲寧,等她拿主意。
常歲寧含蓄地詢問了“是否會太過麻煩汴州”,得胡粼連連擺手之后,即欣然點頭,并再三道謝。
有人管藥管飯,當然是值得開心的事。
肖旻也跟著她一起道謝。
胡粼嘆息道“是胡某當替汴州百姓多謝二位將軍,及眾將士,正因有諸位在,才使汴州免于此難。”
他離城前,曾交待剩余的部下死守汴州城,同時也讓百姓們做好了自后城門出城逃走的準備。
徐軍毫無軍紀可言,進城必行燒殺搶掠之舉,將士們有職責與汴州共存亡,然百姓無辜。
而現下,汴州城的百姓們不必被迫離家,淪為無家可歸的流民了,他也能有幸再次回到家中,再抱一抱他冰雪可愛的小女兒。
他是幸運的。
而那些不幸的將士們,卻注定再無法回到家中。他們的英魂,只能就此長留這片汴水之上。
尸體先后被打撈上來,被抬上來,擺放在河岸邊,一眼望去,便尤為觸目驚心。
天氣漸暖,如此多的尸體,只能選擇在附近就地掩埋。
崔璟讓部下幫著一同掘土,何武虎等人也主動幫忙,讓那些早已疲憊不堪的將士們去歇息。
何武虎揮著鐵鍬,滿頭大汗時,薺菜走了過來,客氣地問他“我們將軍讓我來問問,你們身上有酒沒有能不能借些給我們將軍”
行軍之際不允飲酒,軍中便也不曾備下酒水之物。
“有的”何武虎立時吩咐兄弟,將帶來的酒壺都取了過來,朝薺菜擠出一個略顯諂媚卻又真摯的笑“弟兄們帶來的酒都在這兒了,全部孝敬給咱寧遠將軍”
聽得這目的性略強的“孝敬”二字,及那聲“咱寧遠將軍”,薺菜將他上下打量了兩眼,才拎起兩只酒壺“這就夠了,余下的恁們收起來吧”
薺菜拎著酒壺跑去了河邊。
常歲寧擰開酒壺,將酒水緩緩倒灑在汴水河岸。
她看著隱沒在夜色中的河流,聽著河水緩緩流動的聲響,感受著拂面而來的夜風,提著空了的酒壺,在此靜立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