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萬戰俘,乃是我自汴水一戰帶回,他們是我軍中的戰俘,爾等也好,李獻將軍也罷,皆無權處置。”
賀善幾人臉色僵硬間,那道聲音最后無比明確地說道“誰人若想將他們帶走,大可向圣人討一道圣旨來,我見圣旨,自然不會阻攔。”
向圣人討圣旨
那兩名洛陽官員面色幾變。
莫要說如今水患擋道,要想去京師請旨,一個來回最快也需十日余到那時,雨水說不定已經停了,他們的過失也已然釀成,殺再多戰俘也都已經晚了
況且,圣人怎么可能會為此事明言下旨
雖說是殺戰俘,但以活人祭天,免不了會遭有心人之人詬病,他們緊急之下采用此法無可厚非,但若由圣人公然下旨昭告天下,豈不是明擺著給那些做文章攻訐圣人的機會
帝王要得人心,要免去誹議,許多話便注定不能親口說出來,許多事便需要借臣子之手去做。
他們瘋了才會為此事去向圣人請旨,圣人瘋了才會答應為此事下旨
想到被沖毀的奉仙宮,想到那些借機滋生的謠傳,其中一名洛陽官員不禁咬牙。
只有將此次水災的禍源轉接到這些戰俘身上,才能徹底平息那些對圣人不利的傳言
這些人只是戰俘,死便死了,為何不能殺
這位寧遠將軍在戰場上殺的人還少嗎
所以,她究竟是為了保下這些無關緊要的戰俘,還是年輕氣盛不分輕重,仗著幾分軍功,存心想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有意給他們找不痛快
依他們看,更像是后者。
歷來這些以軍功成名的武將,乍然間被捧的高了,便總會沾染上自認威風、實則不可理喻的蠻橫之氣
面對她此時這不可理喻的請旨之說,賀善定聲質問道“難道寧遠將軍難道不懂此事輕重嗎”
“你算哪根狗急跳墻之下踩歪的蔥,也敢張嘴質問我家將軍知不知輕重”
薺菜驅馬上前兩步,來到常歲寧身側,豎眉斥道“我家將軍在汴水冒死殺敵時,你還不知縮在洛陽城哪個犄角旮旯里呢我們將軍乃是汴水之戰最大的功臣,豈輪得著你這無名小卒來呼三喝四”
薺菜腦袋相對簡單,但她如今信奉一點,既穿上這身盔甲,軍功便是她們最大的底氣。
賀善聞言面色沉下,他身側的一名洛陽官員忍無可忍,拿手指向薺菜“哪里來的無知潑婦”
薺菜冷笑一聲“我是無知,幾位大人倒是什么都知曉,包括早在這場雨變成洪災之前,我家將軍便曾令我等星夜疾馳至洛陽,讓洛陽城早做準備,是你們不曾放在心上,未有及時應對,才害得奉仙宮第一時間被沖毀”
“你們不想擔此責任,便妄圖將罪責推到這些戰俘身上,讓他們拿性命替你們補這爛窟窿,這哪里是什么父母官,分明閻王爺來了都得給你們讓座兒”
她想不到更深一層的洛陽士族爭斗,卻也因此,氣死人的效果更佳。
“簡直一派胡言”
面對薺菜這一通劈頭蓋臉的話,那兩名洛陽官員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很快,他們即擺出“不與無知潑婦相爭”的姿態,轉而看向常歲寧。
“寧遠將軍任由這婦人口吐無知詆毀之言,莫非這婦人之言,也正是寧遠將軍之見嗎”問話的官員一字一頓,面孔肅嚴,擺出官威來,再一次提醒常歲寧此中“輕重”。
然而他釋放出的威壓,卻好似根本無法靠近影響那馬上的少女分毫。
常歲寧看著他,糾正道“她不是什么無知婦人,她乃我麾下有功軍士。”
“我想我方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軍中自有軍規在,此等大肆殺俘獻祭之舉,若非見圣旨示下,我絕不可能不放人。”
她抬眸掃向幾人身后帶來的人馬“至于想以其它可能帶走他們,諸位如若有心,也大可一試。”
她話音剛落,她身后的何武虎等人,即刻拔刀以待,周身散發出匪氣未除的兇神惡煞。
那些圍到她身側的將士們,皆紛紛戒備起來,氣氛緊繃,一觸即發。
那兩名官員見狀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面色青白交加。
“諸位有心要試嗎”那馬上的少女竟然朝他們笑了一下,鼓勵道“常言不是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嗎。”
這一笑讓那兩名官員只覺后背發亮,如芒在背。
只怕有心人只怕有心人變作無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