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被打碎,便會更勝從前,這樣的阿尚,我覺得可敬,卻也覺得可怕。
我不想與她有對峙之日,就讓她以崇月的身份,留在北狄吧。
喻增記不清自己那時說了些什么了,大概是一些言辭很混亂的不解質問,以及無力的懇求。
李隱起身欲離開時,對他說阿尚這一生很苦,你只當助她解脫了吧。
解脫
怎么會是解脫殿下支撐了這么久,想要的豈會是這樣的解脫
他倉皇地抓住了榮王的衣袍殿下愿為國朝安穩而和親北狄,此次于陣前,定也會拼盡最后一絲氣力助我朝大勝,您不能
我不能這般輕看她,認為她會臨陣逃脫嗎榮王未回頭,道我從未輕看過她的志氣,但她不是常人,她有比你更忠心的部下,在北狄這三年,她不會毫無安排。對待非常之人,自然要多求一份穩妥才能安心。
換而言之,他知道李尚或有以身殉國的可能,但他依舊要動手。
榮王離開了,讓人守住了此處。
喻增兩日未進食,第三日,榮王讓人送來了他的母親“勸說”他。
他殘疾的母親哭著抱著他,神智只有一半的清醒,她說“得活下去才行”,“那些人會吃人的”,“要聽恩人的話”
再之后兩日,母親只喊著餓。
正是這聲“餓”,終于將他擊潰了。
他想到了逃難時的種種,他可以死,卻不能再拋下母親一次了。
他記不清自己是怎樣提筆寫信的,那時他異常清醒緊繃,卻又一片混沌。
信送走后,他盼著玉屑不會聽從安排,最好能到殿下面前告發他
可是他自己都未能盡得了的忠心,如何去要求別人
反而,他的背叛之舉,只會助長玉屑的背叛才對吧
他心驚膽戰地等著,等到了殿下的死訊。
殿下是自刎而亡
他忽然生出病態的慶幸所以,殿下會不會根本不曾飲毒如此他便不算背叛了吧
直到他又聽聞玉屑還活著玉屑不該活著的,但她活下來了,殿下暗中果然有所安排,是殿下的安排,救了玉屑。
玉屑活了下來,卻也瘋了。
他見過玉屑一次,但是玉屑不敢看他,也只字不提他的去信那一刻他便明白了,玉屑背叛了。
玉屑的背叛,也坐實了他的背叛。
他試圖自欺欺人的妄想也破滅了。
他大病了一場,諷刺的是,舊人們皆認為他是因殿下的離世而受到了打擊,以至性情大變,因此無人苛責他的冷漠病態。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已經瘋透了。
他一度恨所有人,恨李隱,恨明后,更恨自己。
但他的母親還活著啊
他也得繼續瘋著活下去才行。
那年,北狄鐵騎的大敗,極大地威懾了蠢蠢欲動的勢力,也讓手握玄策軍的明氏,進一步握緊了她手中的政治權杖。
她開始肅清朝野,清洗異己,就連榮王這等看似閑散者,也遠去了益州,并帶走了他的母親。
女帝則選擇啟用了他,總歸是要用人的,至少他們的能力和忠心,經過了殿下的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