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一直翻涌著演算怎么將對方推離危險的思緒在此刻唐突陷入空白。
蓬勃的心臟在少年的廓骨中跳動,預示著生命的沉鐘般的震鳴仿佛順著金屬槍支傳到握槍的人手上。
不然他為什么控制不住地指尖顫抖。
安室透將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咽下喉,同向胃里壓下塊石頭般,強硬地擠下了心里騰起的怒火。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連最后一層保護用的槍栓都被親手解開,只要誰輕輕移動手指,扣動扳機
這么近的距離,他那顆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心臟會直接被子彈震裂。
他把自己的性命當什么了
金發男人叩緊牙關,竭力在腦中繃出了一條理智的弦。
重新對視。異瞳少年更用力地裹住他的雙手,將槍口更深地鑲嵌在自己懷里。
嘴唇微動,一個與心臟同頻的擬聲詞,滾過釘了金屬的紅舌,如同囈語
“bang”
他眼中是惡劣的笑意,加著冷靜的、縝密的、蛛網包裹著的賭徒般的瘋狂。
弦斷了。
松田伊夏聽見面前高挑的金發男人突然嗤笑出聲。
不帶任何溫度的紫灰色眸子掃來,他揚眉問道“你喜歡賭命”
尚未等他張口回應,安室透就用力掙開被他籠住的持槍的手。
少年笑起來“我以為你是那種不計后果的唔”
聲音卡在喉嚨里,變成一聲略顯驚異的氣音。
領口被人粗暴拽住提起,男人用了十成力勁,將他整個人拽離洗手池位置,朝門口拖去。
松田伊夏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臂,踉蹌地順著對方力道往前走,在即將到達衛生間入口位置時眼前景象瞬變。
肩胛骨砸在門板上,整面墻壁都為之一顫。
領口被松開。
他手往后撐住門板,剛想穩住身形,脖間就被冰冷的硬物扼住。
手槍槍背強硬地卡在修長脖頸上,壓著跳動的脈搏,迫使他不得不仰頭看向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男人。
“”松田伊夏張了張嘴。
在說話前,咽喉上的壓迫就突然加重,單方面冷酷地迫使他做一個乖巧的啞巴。
獲取生命所必須的空氣倏爾艱難,男人沒有松手的意思,殘忍剝奪著他的呼吸。窒息感愈強,換起大腦輕微的戰栗。
安室透居高臨下地端詳著他的表情。
沒有恐懼,殷紅或青黑的眼睛里映著他的模樣,同兩潭波瀾不驚的湖泊。
少年忽得移開視線,錯開他,看向空蕩的遠處。眼底深處竟含著淺薄的期待。
他在看鏡子
安室透擰起眉毛,手中動作沒有停下半分。
時間一點點流逝,無法忽視的灼痛先從肺部緩慢騰起,流動的火一樣竄動。
松田伊夏沒看見鏡子。
他在金發男人身體阻擋下,能看見的那點狹窄的空間已經被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搶占。
同當時在天臺上一般,黑卷發的男人憑空出現在洗手池邊。
他穿著那件同遺照上一模一樣的黑色西裝,墨鏡沒架在臉上,而是掛在衣領間,同過去的每個時刻一樣瀟灑自持。
鏡子屬于他的位置只有一片空曠,沒映出任何身影。
他是彌散不去的鬼魂。
松田陣平就這樣抱臂看著他。兩雙模樣截然不同的眼睛互相望著,少年只有一側是同他一般的青黑色。
松田伊夏興致勃勃。
三年來,他見過對方憤怒、驚愕、詫異等等表情,有的時候想救他,有的時候看上去恨不得化出實體給他腦袋上來一巴掌
這次會是什么
黑卷發男人看著眼前一幕,張開嘴,半響后又閉上了。
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眉頭緊鎖,看上去欲言又止,不是以上任何一種情緒。
但是拳頭梆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