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伊夏解讀不出這副五味雜陳的模樣,自然也得不出對方臉上是“警校摯友在按著我弟打”的復雜。
松田陣平想揍人。但是他是個幽靈,揮拳打不到該揍的家伙,只會讓自己顯得格外無能狂怒。
雖然知子莫若父,這位在多年來兼任爸媽職位的兄長顯然明白一個道理我弟活該。
確實該打。
但是。
降谷零,你這種打法是不是過分了幫忙教訓也不是這么個教訓法啊
三年里信誓旦旦說如果可以一定要把不省心弟弟狠打一頓的男人,現在看了十幾秒鐘就忍不住皺眉。
他朝兩人的位置走去。
松田伊夏凝矚不轉。
在男人朝著自己走來這刻,肺部火燒般的灼痛都被拋之腦后。
幾秒后,缺氧帶來的眩暈模糊視線,無法控制的生理性淚水潤濕眼眸。
“你在看什么。”安室透面色陰沉地開口。
少年在脖頸的束縛中艱難扯出一抹笑,未等這個笑意到達讓人牙癢的界限,他表情就戛然而止。
又消失了。
他沒眨眼,松田陣平的身影卻在馬上要來到身前那刻瞬息即逝。
松田伊夏呼吸一窒,眼中閃過不可置信。他手指痙攣般顫抖幾下。
不見了他以為,至少一直在試探,在無限逼近死亡,直至那一刻的時候會發生什么。
靈魂會離開身體嗎會變成同松田陣平幻影一樣的東西是不是意味著在那沒法逆轉的一瞬,他能握住幻影的手
但是沒有。在那瞬到來之前他眼前已經開始發黑,頭暈目眩身影就同到來時一樣,悄無聲息、沒有任何規律的消散了。
嘖,看來幻覺不是死到臨頭的時候一直存在,跟游戲觸發機制一樣,觸發了就會在特定時間之后消失。
松田伊夏斂眸,覺得如果這種死板的設定真有游戲使用,一定是爛作。
他思緒翻轉時那一閃而過的錯愕,被安室透盡收眼底。
在被扼住脖頸后,少年絲毫沒有反抗,他甚至沒為了求生而急促呼吸,連表情都在幾秒的錯愕后恢復了不久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但是心如擂鼓。他能感覺到對方心跳極快,像是在期待什么必將隨之到來的東西。
期許,歡欣。死亡對他來說是什么禮物嗎
但很快,這幅表情被打破了。在到達某個臨界值時,少年瞳孔緊縮。
金發男人在他眼底深處看見了一抹飛速掠過的令人心驚的偏執。
幾乎快將他燙傷。
安室透沒分清是到這個階段,大腦終于下達了自救指令,讓他控制不住地反抗,還是在生死邊緣忽被激起了求生意識。
少年好像突然從一種游離在外的狀態中掙脫出來,開始注意自己當下的處境還有卡在喉嚨上的手槍。
金發男人強迫自己冷眼旁觀他掙扎求生的模樣,在心里謹慎默數著時間。
掙扎漸小。
連綿不絕的窒息中,他眼眸中終于浮現出一抹幾乎能令人神魂顛倒的糖殼般的脆弱如果安室透真的是以剝奪生命為樂的殺人犯的話。
但他不是。所以在窺見這抹神態的頃刻,金發男人松開手。
窒息帶來的四肢麻痹無力,讓松田伊夏擺脫禁錮那刻就雙腿一軟,朝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跪坐下去。
安室透仍然保持剛才的站姿,在接近緊貼的過于冒犯的距離下,他的腿卡在對方雙腿之間。
同人造的牢籠一樣,將人鎖在這一小方天地。
跪坐在他腿邊的松田伊夏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指節因緊繃用力而泛白,拽住救命稻草一般。
被拽住衣服的金發男人動作頓住,垂在身側的、差點用手槍扼死對方的右手細微顫抖。
過了嗎他控制了時間,又在原定的安全范圍內再縮短了一些,原本的目的本就是竭力把人嚇跑。
讓他知道所謂危險和死亡沒那么好玩,在看見自己這種人的時候應該快點跑,而不是拼命往上湊。
重獲呼吸似乎帶來失控般的嗆咳,少年咳得遵循本能在狹小空間里蜷縮起身體。
安室透抿起嘴。
他在心里深嘆了口氣,還是俯身想把對方從地上拉起來。
松田伊夏回握住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