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對于滅不臣揚國威得勝歸來的功臣,廟堂諸公不至于半分面子都不給吧連個推功于下、養名望的機會都要剝奪吧
且這是分他的食邑,不耗魏國半點利益啊!
或許是對侍從早有交代吧,夏侯惠叩闕僅是等了半刻鐘,便被急行而來的天子侍從引入,往九龍殿去。
時已然午后,天子怎么在九龍殿召見我呢
冬季的天淵池與芳林園景色殘敗,但先前泛舟靈芝湖飲宴也覺得膩了嗎
難不成天子近來恢復即位之初的勤勉了
若是如此那該多好啊
輕車熟路,至。
比起先前的崇華后殿,重新修筑并更名的九龍殿更加宏偉。
僅是壘土砌石作基便有十余丈高,近百級石階蔓延而出象征著森嚴的等級,更讓宮殿本體顯得異常巍峨與肅穆。其規模不比太極殿,但另作玉井綺欄、蟾蜍含受、神龍吐出在殿外的極盡奇巧足以媲美。
自然,兩者的耗費也相差無幾了。
天子曹叡現今就在殿堂外。
從身披大氅與侍從在側擎曲蓋、提暖爐與香薰、奉溫酒等瑣碎中可以看出,他是在欣賞雪如柳絮隨風起的恣意與滿城銀裝素裹的孤寂,而不是專程出殿來迎,以彰顯天子對功臣歸來的殊榮。
夏侯惠也沒指望。
不過是滅個遼東公孫而已,又不是滅蜀吞吳,這點功績可擔不起天子降階的殊榮。
解下腰側的佩劍遞給值守甲士,迅速拾階而上,至曲蓋前行大禮參拜,“臣鎮護將軍惠,拜見陛下。賴陛下洪福,臣惠討遼東賊子,幸不辱命。”
“哈哈哈,起來起來!”
看出來曹叡的心情是極好的,過來幾步攙扶起夏侯惠,還親自取來一盞酒水賜飲以示恩寵,語氣殷殷而道,“昔征西將軍虎步關右,今稚權先破胡虜鮮卑后蕩平遼東不臣,令北疆自此無患,可謂征西不死也!亦乃我魏室之幸也!朕聊以盞酒,為我魏室之‘虎臣’壯聲色!來,飲圣!”
“臣惠惶恐,謝陛下殊恩!”
再次躬腰垂首以示謙遜與謝恩,夏侯惠雙手接過溫酒一飲而盡。
“壯哉。”
猶如春風拂面的笑容掛在臉上,曹叡對著夏侯惠上下打量了一番,“稚權在苦寒之地一歲有余,倒也沒染多少風霜,反而愈發威嚴了。”
不等夏侯惠作答,他回首將視線落在一人身上,略帶自得的問道,“王卿,朕為卿女挑選的夫婿如何”
原來依舊兼著天子近臣的王肅也在。
一堆侍從間雜忙碌著,夏侯惠在天子跟前也不能隨意亂瞥,故而一時沒有發現。
聞問,王肅很溫和的笑著,沖著行禮的夏侯惠頷首后才作答道,“陛下遠見卓識,朝野無人不知,今何來此問哉!”
不出意外,一記反問令天子曹叡再度暢懷不已。
而王肅笑吟吟之余,瞥見依舊戎裝的夏侯惠鬢發凌亂、戰袍皺巴不乏污垢,目光微頓,便又加了句,“唯有一點不足,乃稚權不拘小節。如今前來面君,竟不先整理儀容,是為沖突圣駕了。”
“嘿,王卿過苛了。”
曹叡擺了擺手,不以為意,“王卿詩書傳家,鮮知行伍之事。將士出征在外,戎裝襤褸不成衣乃是慣常之事,稚權算是好的了。”話罷,似是回過神來了,便又莞爾說道,“王卿毋庸擔憂,朕素知稚權,還不至于以為他此舉是為作態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