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信息差。
葛守禮也不是不告訴張四維,他是真的不知道,十歲人主直接找了個很難申辯的理由,審美這東西,全看個人,皇帝說你丑,卡了當朝首輔的浮票,沒說不行,也做了答復,但就是沒有告訴所有人,要怎樣,張四維才能回朝。
朱翊鈞明確的告訴了張居正,王崇古必須堵上長城鼎建的窟窿。
游七收了銀子,拿了禮物,請張四維進了全楚會館,進了文昌閣。
兩個人寒暄了一番今夜陽光明媚的廢話后,張四維切入了正題,頗為忐忑的說道“元輔先生,提舉回朝任事的奏疏,這怎么就留中不發了”
張居正端著一杯白開水,抿了口眼睛都不太抬一下的問道“你是什么意思這廷議上通過的決議,讓李樂帶著人去長城鼎建上看一看,伱派人威逼利誘,現在問我,朝廷是怎么個意思”
廷議上已經通過的決議,要反對就在文華殿上反對,既然文華殿上不敢吱聲,玩這種骯臟的手段,張居正當然要問問張四維,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這里是京師,是天子腳下,是天下首善之地
把那個在宣大地頭上耀武揚威的戾氣收一收,讓旁人看了,大明政斗如此下作,簡直是笑話
大明的明公活成這個模樣,張四維不覺得丟人,張居正還覺得害臊,政斗就政斗,搞些鬼蜮伎倆,屬實是難堪,丟讀書人的臉。
“俺答汗索求無度,我們這不是沒辦法嗎只能為了這俺答封貢的事兒,把這長城鼎建的錢,挪作他用,息兵安民,所以這宣大長城鼎建才弄成了這個模樣。”張四維看似無奈的說道“唉,元輔也知道,韃靼人兇悍,這好不容易才安生下來,我們也是不想多生事端。”
俺答汗是個框,什么都能往里裝,一切的罪名,只要牽扯到了俺答汗,就變的順理成章了起來。
這就是典型的養寇自重,捏著俺答封貢的事兒,讓朝廷投鼠忌器。
“你自己也說了,長城鼎建,關鍵就出在了這里,你舅舅出爾反爾,在文華殿上棧戀不去,那就不能怪我不履行諫言了。”張居正說到這里,看著張四維目露寒光。
張居正在吸引火力,或者說把張四維所有的恨,攬到自己的身上。
他從李樂事開始問起,并不是真的追究當初的事兒,而是拿李樂的事兒當個引子,把張四維不能回朝的原因,攬到自己的身上。
這很合理,大明首輔張居正的浮票上到底寫著什么,當朝只有張居正和小皇帝清楚,十歲的人說出那么刻薄的話,更像是是張居正寫在浮票上的,目的就是利用張四維回朝的事情,逼迫王崇古把窟窿填上。
這一切的一切,變得合情合理了起來。
把張四維追擊出朝堂的和彈劾王崇古的是楚黨的張楚城,發動文華殿諸大臣逐出王崇古的是張居正,在浮票上說張四維丑不適合還朝的是張居正,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張居正的錯,小皇帝陛下是被張居正所蒙蔽的
這一切的羞辱,都是張居正干的
張居正也的確是個合適的筐,什么都能往里面裝。
十歲的人主實在是太年幼了,即便是張居正在外廷、馮保在內廷、李太后在乾清宮,依舊護持不住皇帝陛下的安危,還是發生了王景龍刺王殺駕案,張居正把一切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解刳院那樣。
罵名多擔點,對張居正這樣的權臣而言,不是什么壞處。
“所以說,只要長城鼎建的窟窿堵上了,就可以了嗎”張四維心里恨意如大江之水一樣的滔滔不絕,但是還要維持表面的笑意和恭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