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求大明能夠一掃宿弊,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罷了,我做不到,元輔能做到,我自然不會攻訐于他。”
“政治不講德行,因為讓大明再興的路上,遇到的那些敵人,都是牛鬼蛇神,都是妖魔鬼怪,一身的正氣,殺不了他們。”
“再說了,元輔手段如此了得,德行還渾然如玉,那他也坐不穩首輔的位置不是”
“咱們要的是首輔,而不是清流領袖。”
清流救不了大明朝,彼時嚴嵩當國,海瑞也以為清流可以救得了大明,自從嘉靖四十一年,嚴嵩倒臺以來,海瑞只看到了徐階對嚴黨的反復追殺,只看到了清流對嚴黨的兇狠反撲,只看到了清流高舉著清流的大旗,行那濁流之事。
徐階走了,高拱來了,海瑞還以為自己能讓徐階還田,能查清楚南直隸十四府的侵占,但是最后的結果是自己的被迫致仕。
再次起復的海瑞,對張居正的評斷也是一變再變,一變再變。
“他收受賄賂。”葛守禮沉默了一下,說起了張居正收銀子,張居正的銀子主要收的是冰敬碳敬,集中在春秋兩季。
海瑞看著葛守禮,越看葛守禮越是心虛,葛守禮的眼神越是躲閃。
海瑞笑了笑說道“葛總憲是想說自己的吧,或者說這朝中,張黨、晉黨、浙黨的黨魁都收賄賂,我為何充耳不聞,如同沒看見一樣,對他們進行彈劾”
“賄政之弊易治,姑息之患難除,考成法破姑息之患,才能言賄政之弊。”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細流,無以成江河。”
“羽毛多了也能沉沒舟船,柿棗多了也能壓斷車軸,異口同聲的討伐甚至能融化金屬,這便是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
“唯有考成法奏效,根治了這姑息之弊,才能治理賄政,陛下尚且年幼,銳意進取,一切都還來得及。”
海瑞不急,尤其是每天看到皇帝和張居正講筵的內容,海瑞就更不急了,還有什么比充斥著希望的活著,更加令人愉悅呢
“葛總憲是否研讀矛盾說”海瑞問起了最近極為風靡的暢銷書,矛盾說,這玩意兒乍一看不覺得有什么,但是細細深究起來,卻覺得驚恐無比。
葛守禮面色復雜的說道“元輔先生,不器大才。”
大家都是黨魁,做官比不過,學問也比不過。
“海總憲,葛總憲,講筵結束了,文華殿侍讀差人送來了今天講筵的內容。”一個司務將宮中講筵放在了桌上。
講筵札記,其實內容非常散,完全沒有矛盾說這種總結的容易看明白,但是海瑞和葛守禮還是會很認真的研究這些札記。
沒別的,就是見證下,無所不能張居正答不上來的時候,說的那四個字,容臣緩思。
更加清楚明白的講,海瑞和葛守禮想看樂子。
“這”葛守禮看完了札記,目瞪口呆的說道“這這這公與私,還能如此解嗎”
“這公與私理應這么解啊”海瑞感觸頗深的回答道。
海瑞也有自己的矛盾,或者說疑惑,賄政,絕不應該,但是現實是無法糾正這種賄政的風氣,海瑞想要彈劾,可形而下的踐履之實,又讓他無法下筆,他是一個俯下身子找答案的人,這種矛與盾產生的疑惑,甚至讓他對自己堅持廉潔的信念,都產生了一絲的迷茫。
但是在看完了公與私的定義之后,海瑞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解開了心中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