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定向說大抵近世儒臣,褒衣博帶以為容,而究其日用,往往病于拘曲而無所建樹博覽洽聞以為學,而究其實得,往往狃于見聞而無所體驗。習俗之沉錮,久矣”
“守仁具文武之全才、闡圣賢之絕學。筮官郎署,而抗疏以犯中珰,甘受炎荒之謫建臺江右,而提兵以平巨逆,親收社稷之功。偉節奇勛,久見推于輿論封盟錫典,豈宜遽奪于身終”
這奏疏的意思是,現在儒生出了問題,只喜歡享樂,拘泥于規矩,所以沒有什么作為,又為王陽明頌功一番。
張居正聽聞,稍微斟酌一番說道“陛下容稟,臣以為不妥。”
“守仁之后,其弟子多標新立異以為名望,全然不得守仁心學的精髓,知行合一致良知,卻只講良知,不講知行合一,就像是人只有一條腿,如何以致遠”
“其弟子,總是號召門徒、互相唱和,有才能的人需要仰仗他們這些人的鼻息,無才能的庸碌之輩,常常借著守仁心學虛張聲勢,蠱惑人心,而且越來越放肆。”
“在清流之中,其學說尤為盛行。其弟子流于高談闊論,把守仁心學,以訛傳訛,謬論越來越多,這些年科道言官,屢有狂言。”
“朝廷并未奪守仁爵位,這是肯定,但是這個學說,臣以為,還是斟酌再行。”
“守仁薨,廷議,不奪其封爵,以彰國家之大信申禁其邪說,以正天下之人心。”
王陽明死后,朝廷對王陽明的一生進行了第一次的蓋棺定論,全面肯定了王陽明的事功,也就是他的軍功,他的新建伯爵位一直有人承襲,可是朝廷以桂萼為代表的儒學士,徹底否定王陽明的學術,直指其學術為“邪說”。
最終得到了一個免奪封爵、申禁邪說,肯定王陽明的功績,禁止王陽明心學的傳播。
張居正,或者說當年桂萼,不是看不王陽明的心學,相反,他們對王陽明提出的知行合一致良知,非常的贊同,但是守仁的弟子、再傳弟子,直接砍了左腿,這還怎么走路
張居正也不反對思想解禁,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坐擁矛盾說的張居正,知道它的好處,也知道它的危害,可是缺少了踐履之實,只是夸夸其談,真的有利于大明前進嗎
這過幾天,科道言官們,只講致良知的儒生們,豈不是要說窮民苦力,沒錢可以把自己空余的房子租出去,沒錢可以駕自己的車去拉人運貨
張居正的矛盾說,可以說是在守仁心學更一層樓,他不是空中樓閣,而是站在巨人的肩膀。
“元輔這是覺得自己矛盾說可以開山立派,元輔的矛盾說大行其道,守仁心學傳習錄不可以刊行嗎”葛守禮聽聞之后,立刻跳了出來,對元輔發動了質疑,質疑張居正居心不良,質疑張居正以自己的權勢,彰自己的江陵學派,打壓其他學派。
嚴重干涉了學術自由
海瑞眉頭一皺,低聲提醒道“葛總憲,慎言啊,矛盾說是陛下的,你這是何意難道是在質疑陛下曲筆”
葛守禮一愣,隨即有些呆滯,這張居正好生陰險,把這都想到了
楊博走的時候,告訴葛守禮,要遵主威福之權,攻訐張居正僭越神器,來確定自己的地位,楊博走后,葛守禮可謂是接連取得了勝利,這走得順了,就栽跟頭了。
矛盾說是陛下的學說,不是張居正的
天下誰都知道,十歲人主說不出那么深奧的道理來,所以一說起矛盾說,就是江陵學派的代表作,張居正的神作。
葛守禮被自己的回旋鏢給打了,他的新晉黨,提綱挈領就是尊主威福之權,結果一開口,卻是質疑皇帝曲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