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并沒有馬離開,而是開口說道“先生,海總憲說先生,工與謀國,拙于謀身,海總憲為天下諍臣之首,如此評斷先生,自然有些道理,讓先生兩個兒子承受如此風力輿論,他們未曾入仕,不見得能扛得住。”
“求非常之功,做非常之事,但是并未入仕,則為私,非理所在,朝廷的風波,不應該由常人承擔。”
張居正俯首說道“兩個孩子自己想考,也不完全是為了公利,也有私利。”
“如此。”朱翊鈞邁著四方步離開了文華殿。
“恭送陛下。”張居正俯首送別皇帝,這小皇帝真的是鬼精鬼精的,其實他就是玩了一招金蟬脫殼,將科道言官的目光和風力,完全集中到自己兩個兒子會試之,偷偷在南衙推進還田令。
張居正清楚文臣的把戲,不就是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嗎張居正也會。
所以科臣們,一定會瞄準張居正操弄國柄科舉考試這件事,那么還田令那邊的風力輿論就會小一些,就沒有那么困難。
他能扛得住科道言官的攻訐,宋陽山、汪道昆能扛得住嗎
宋陽山身還背著胡宗憲的冤案,那封偽造的圣旨,差點就把宋陽山給打趴下了,汪道昆是胡宗憲的袍澤、至交好友,知道宋陽山身還有這件事,還能和宋陽山齊心協力,一道做事嗎
張居正在分化南衙權豪縉紳的時候,徐階等權豪縉紳,也在分化辦事的官吏。
從內外廷去分化,比如張誠和張進在南衙打了言官王頤,就是在分化
從身份去分,汪道昆是浙黨、宋陽山是張黨、俞大猷是帝黨、張誠張進是閹黨
從親仇去分,宋陽山和汪道昆,一個是胡宗憲仇人,一個是胡宗憲的親朋。
若是宋陽山和汪道昆分道揚鑣,南衙還田令,不了了之,張居正也不打算做任何的妥協
譚綸大司馬說了直接下令強行還田,不同意就抄家
辦事的兩個巡撫,沒頂住壓力,選擇了投降,或者被分化,事未成,張居正就打算親自下場,以武力為脅迫,白沒權豪侵占田畝
殺他個血流成河。
朝廷,從建立之初,就是暴力。
張居正清楚的知道自己選的這條路,有多難走,所以他竭盡全力,無所不用其極的要走下去。
科道言官們等到會試榜單揭曉的時候,才知道又了張居正這個陰險小人的當
會試錄取的三百名進士里,沒有張居正兩個兒子的名字,也就是說,張居正素有才名的兩個兒子,名落孫山
那張懋修,幼而穎異,初學作文,便知門路,可比小皇帝讀書強得多,七歲能成文,十六歲中舉,少年才氣,天下聞名。
結果,落榜了
“元輔真的是讀書人啊,他這是騙了所有人啊”王家屏帶著濃郁的怨氣,出了貢院之后,王家屏就一直在準備彈劾張居正的奏疏,這準備了一發啞炮。
目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