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重用循吏,張居正還不如朱翊鈞,張居正還要看過程,小皇帝幾乎就是唯結果論的代表,管你清流濁流英雄匪寇,能任事,就是忠臣良臣,不能任事,就回家賣紅薯。
張居正這才俯首說道“此人是宗親,鄭王府鄭王長子朱載堉。”
“有何不妥端清世子,朕素聞其賢,詔入京師常伴左右,為朕天文教習,以彰顯親親之誼。”朱翊鈞還真知道,大科學家、大音樂家朱載堉。
禮法這東西,不就是這個時候用的嗎
前段時間,侯于趙上奏把宗室貶低的一無是處,讓郡王以下全都自謀生路去,朱翊鈞直接大手一揮蓋了章,朝中可是一股反對的風力輿論在醞釀,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許多臣子連章上奏,說恐失親親之誼。
正好,把鄭王府端清世子朱載堉詔入京師,誰還敢說,沒有親親之誼
禮法這塊,朱翊鈞拿捏的死死的。
鄭王府自宣德年間世傳,鄭王朱瞻埈是明仁宗庶二子,明宣宗朱瞻基都得叫一聲二弟,雖然已經不那么親厚了,但朱翊鈞也沒啥親戚可言,都挺遠的,詔誰不是詔
張居正有些唏噓的說道“這里有段故事,嘉靖二十七年,端清世子父親鄭王上奏四箴言書,規勸世廟主上不要迷戀異端,崇信道學,世廟主上大怒,申斥。嘉靖二十九年,鄭王受誣告,被貶為庶民,囚禁于鳳陽。”
“自此端清世子朱載堉,筑土室于鄭王府宮門外,如此十九年席藁獨處,布衣蔬食,直到隆慶元年,其父鄭王昭雪回鄭王府,朱載堉才回宮與父團聚。”
朱翊鈞眉頭一皺問道“果真宮外獨處十九年而不入宮門”
張居正最初聽聞此事也要問一句果真如此十九年放著宮室不住,就在外面節衣縮食
“隆慶元年,先帝遣使者詔復鄭王親王爵位,入宮,宮俱毀而塌,鄭王府半數已毀如同鬼蜮。”
“先帝再遣中官言修王府之事,鄭王上三疏堅辭不受,先帝增祿四百石,鄭王仍不受,先帝再賜朱載堉世子冠帶,朱載堉七疏陳情亦不受。”張居正把其中故事講清楚明白。
朱翊鈞極其認真的回憶了一番說道“不對啊,先生所修穆廟實錄,朱載堉不是受了世子冠帶,所以先生才說他是端清世子嗎”
“曲筆未詳。”張居正解釋道“朱載堉不受世子冠帶,可是先帝所賜,這冠帶還是留在了王府里,算是賜了世子,但是朱載堉未曾穿戴,禮未成。”
站在朝廷的立場上,世子冠帶的確授予了朱載堉,那就是賜了,但是站在鄭王府的立場上,朱載堉未曾穿過一天世子冠帶,又怎么說得上接受了世子的恩封呢
算是各自立場的表述,張居正的意思是,這個世子冠帶,其實不算完全授予了。
朱翊鈞斟酌了一番問道“鄭王、端清世子到底要怎樣訴求為何”
“的確,當年爺爺不肯良言嘉納,輕信蠱惑讒言,遭奸人蒙蔽,讓鄭王受了委屈,可是父親不是給他們恢復親王爵位,并且還要給他們翻修王府、增祿嗎他們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很過分,也可以補償一二。”
十九年的委屈,朱翊鈞這話說的再漂亮,那也是嘉靖皇帝這個老道士給的委屈,子孫們給他們一點補償,倒也說得過去,再說了,當年的事兒,也是他們鄭王一系為了搶王位內訌,才彼此誣告。
嘉靖老道士負主要責任,鄭王一系負次要責任。
鄭王府難,皇帝家就不難了嘉靖自己都兩次差點喪命,不是陸炳、朱希忠一力回護,指不定撐不到嘉靖二十九年,大家都是出自燕府,大家也都難,勉為其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