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偕春萬般無奈的說道“臣不讀史。”
“那怪不得不知道呢。”朱翊鈞恍然大悟,原來是不讀史,才出現了這種認知上的差距。
大明的風力輿論里有一種非常強勁的史學風向,那就是只需要讀好四書五經,天下萬事即可成。
這種社會現象,被后世命名為理學、心學化用史學,就是以理學或者心學的道理去理解史學,甚至干脆不讀史,反正科舉不考。
四書五經就完全夠了。
到了嘉靖年間,能讀到正史的,都寥寥無幾,甚至連翰林都讀不到全編,只需要學四書五經就夠了,大多數的讀書人,都是未嘗睹全史,只需要學好四書五經就夠了,為何要讀史書呢
此時仍在大寧衛督軍的梁夢龍,感慨于這種現象,專門整理史書,編了一本史要編,這也是在張居正的要求下編纂的,主要給小皇帝當教材用,小皇帝是肯定要讀史的,作為帝師,張居正對皇帝的教育工作格外看重。
萬士和聽聞陛下問出了這句話,心中那是百感交集,他剛當禮部尚書的時候,也是被陛下摁著頭罵,差點被罵到自殺。尤其是關于嘉靖、隆慶年間的歷史問題,萬士和是真的不知道,被小皇帝引經據典,參考歷史案例,摁著一頓猛捶。
“朕用的史要編,林纂修也抄一份,好好看看吧,唉。”朱翊鈞連連搖頭,林偕春是翰林,本身也參與到了明穆宗和明世宗實錄的編纂之中,不讀史,或者不用讀史的風力輿論可想而知。
“臣謹遵圣誨。”林偕春跪在地上見禮,他都不知道英宗天順年間,京營被解散過,后來情勢所逼,再次建立,這個基本史實,他都不知道,那就不用討論更多了。
朱翊鈞的手摸向了下一本奏疏,開口問道“御史周良寅在不在”
“臣在。”周良寅從殿外匆匆上殿,見大禮俯首說道“臣在。”
朱翊鈞看著奏疏,頗為肯定的點頭說道“爾等上奏來說,遷安伯和寧遠伯在塞外作戰,恐難參詳其功,有殺良冒功之嫌疑,也的確如此,那就爾等十幾個聯名上奏的御史,一起去一趟大寧衛,由喜峰口出關,至廣寧衛,再從廣寧衛前往平虜堡,閱視一二。”
“把人頭一個個的點清楚,然后上奏來看。”
周良寅吞了吞喉嚨說道“陛下的意思是,讓臣去邊方閱視”
朱翊鈞點頭說道“對啊,你們十幾個御史既然疑惑,那就親自去看看,也算是有個結果不是先生,讓文淵閣擬旨,今天就出發。”
“陛下饒命啊”周良寅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求饒,那可是大寧衛,那可是塞外,出塞去,遍地的,馬匪北虜,走著走著就被截了去
周良寅更害怕的是,他質疑了戚繼光和李成梁,對于戚繼光的人品,周良寅非常信任,但是李成梁那就是個混不吝,他在朝中攻訐李成梁,到了人家李成梁的地頭上,李成梁敢干出什么還不一定呢
周良寅稍加思忖,他們這十幾個御史下場,恐怕是被熊羆給叼走了,被北虜給殺害了,被馬匪給劫掠,車翻到了溝里去,李成梁絕對干得出來這等事,而后上奏表示遺憾。
塞外就是這樣,比較危險。
“你這話說的,你們質疑,你們不去看看,難道讓朕去看看不成先生,今天能讓他們出發去巡邊嗎”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問道。
張居正言簡意賅的說道“可以。”
“嗯,那就去吧。”朱翊鈞看著周良寅笑著說道“愛卿,一定要多保重啊塞外現在下了雪,道路濕滑,萬分小心吶”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戚帥會派人保護御史,陳總兵北上,清理的也很干凈,不會出危險的,寧遠伯雖然猖狂了些,但那也是害了他,他才會發作,不害他,也不會有事。去年楊兆、趙完責等人陰結虜人,今歲劉臺,寧遠伯也只是稟明朝廷,不敢私自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