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作為皇帝,從來沒有宣布過可以無限制的言論自由,有些污蔑,是必須要用雷霆手段去打擊,見到一個殺一個,絕不手軟。
因為這種污蔑,在動搖帝國的兩大根基。
朱翊鈞的皇權的最大支柱和現在新政推行的最大基石,就是以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為核心理念組建的大明京營,他作為天生貴人,每天都要前往京營操閱軍馬,風雨不輟,其根本就是維護這塊基石的存在。
張居正曾經系統分析過歷代新政的失敗原因,無論是成功的還是失敗的,張居正都進行了深入的分析。
首先,作為新政的推導者和制定者,必須要掌握軍事力量,這是掀桌子的能力,如果看北宋和南宋的若干新政和反復,就會發現,推行新政的王安石和范仲淹,從來沒有掌控軍事力量,而嘉靖新政也是如此。
嘉靖皇帝雖然對京營進行了改制,但是從來沒能恢復京營的攻伐能力,這源于嘉靖新政的二十年里,一直不存在較大的軍事危機,對于耗費極大的京營,嘉靖皇帝始終沒能意識到軍事力量的重要性,等到西北邊患和東南倭寇的時候,嘉靖皇帝已經失去了銳意進取的雄心壯志。
其次,作為帝國的掌舵人,一定要清楚的、明確的表達自己新政改革的目標,根據目標,選擇正確的路線,在若干個決策之中,路線,就是所有決策選擇中的重要參考標準,讓大明再次偉大的核心目標,必須要依托大明最廣大的百姓才能實現。
歷代新政的目標其實都很明確,在路線選擇上,則出現了許多的偏差,比如嘉靖年間,老道士選擇的路線,更加偏向于朝堂的狗斗,這也是革新派的局限性,將目光著眼于自上而下,而不是自下而上。
這是作為帝國船長必須要明確的兩件事,軍事力量是戎,目標路線是祀。
國家大事,在戎在祀。
朱翊鈞之所以可以做到殺人,當然是因為他平素辛苦操練武藝,在武道天賦不是很出眾的情況下,趕上了天生將種的水平,所以他才能將人的腦袋砍下來,同樣也是因為京營和當下內閣的鼎力支持。
對于越來越暴戾和激進的皇帝,張居正并沒有規勸,因為這是最好的處置方式。
平倭記對戚繼光本人、戚繼光率領京營的污蔑已經引起了京營的反應,戚繼光的刀從不向內,所以他在各種雜報上,以實名反駁了平倭記的種種。
朱翊鈞作為皇帝,必須立刻馬上做出反應,安撫京營躁動的情緒。
作為至高無上的皇帝,親自手刃一名賤儒這件事,京營立刻變得安靜,而且充滿了對皇帝的崇敬,陛下他真的,有事陛下真的上
這種崇敬會轉化為忠誠,最后變成狂熱。
任何關注這件事的所有儒生,都如此清晰的知道了,陛下的底線究竟在哪里。
朱中興這個筆名,大家其實都很清楚,無論是明攝宗張居正還是皇帝本人,都代表著帝國的意志,而反駁朱中興勞動圖說的供需圖說,被朱中興所吸納,最終成為了物情論,讓許多人雀躍不止。
但是皇帝親自手刃賤儒,又明確劃出了底線,很多事兒大家都可以說,但是污蔑以下救黔首為核心的京營,是絕對不可以污蔑的。
它真的太特殊了,特殊到值得朱翊鈞親自動手去維護它的存在。
在萬歷年間,在這個世界還廣泛處于蒙昧的時代里,這樣的一支軍隊的存在,是照亮黑暗的一束光。
這是一個相互的過程,朱翊鈞用自己手里的刀,來維護京營的名譽,而京營軍士用他們的忠誠來踐行陛下的志向,完成讓大明再次偉大這一宏偉目標。
朱翊鈞在文華殿的偏殿召見了張居正,將物情論放進了第一個櫥窗之中,這是哲學,不是財學。
“先生不批評兩句嗎陳友仁的案子。”朱翊鈞對這件事的落幕是感到意外的,連個伏闕的都沒有,讓朱翊鈞準備的彈藥都沒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