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社會發展,卻忽略了人,則舍本逐末。
這是個路線問題,張居正也是怕小皇帝路走歪了,不是說技術進步不重要,不重要張居正也不會同意營造格物院了,而且還大力支持,這天一樓里多數的藏書,都是張居正下令,各級官吏們細心尋找找到的。
張居正的意思是最重要的是人。
生產力就是人改造自然的能力,而這個改造自然能力的主語是人,脫離了人不談,而只談技術進步,在張居正看來,是緣木求魚。
朱翊鈞鄭重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先生所言,朕必然時刻謹記于心。”
太傅張居正和萬歷皇帝的矛盾,發端于萬歷二年,張居正不讓萬歷皇帝開鰲山燈火,因為鰲山燈火動輒十數萬兩白銀的賞賜,實在是靡費過重,而萬歷皇帝想看,張居正硬攔,馮保出來周旋,在萬歷四年十二月,因為紫袍的問題漸行漸遠。
萬歷皇帝想多染點紫袍,而張居正則以嘉靖皇帝和隆慶皇帝為例子,教訓了萬歷皇帝。
張居正說世宗皇帝,服不尚華靡,苐取其宜久者而用之。每御一袍非敝甚不更,故其享國久長,未必不由于此。竊聞先帝則不然,服一御輙易矣,愿皇上惟以皇祖為法,能節一衣,則民數間十人受其衣者,若輕用一衣,則民即有數十人受其寒者,不可不念也。
張居正的這段話已經不是不客氣了,是訓誡,把皇帝的爺爺搬出來說,道爺穿衣服會穿壞了再換,所以享國久長,而隆慶皇帝,對于衣物則是輕易取用。
萬歷皇帝如何回復這段話已經不得而知,只留下了一句時左右亦盛言方今民窮至有鬻妻子以應尚供者。
萬歷皇帝和張居正在萬歷四年,因為一件衣服的顏色,爆發了激烈的沖突,張居正訓斥萬歷皇帝,萬歷皇帝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但是張居正把萬歷皇帝他爹和他爺爺拿出來訓誡,顯然是矛盾在激化。
鬧到左右都要出來勸諫,說窮民苦力仍然有賣妻賣子女才能維持生活,最終才勸下來。
張四維,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入閣的,萬歷五年到萬歷十年的朝堂傾軋,看似以張居正和張四維為首的晉黨為主,但其實是皇帝在跟元輔爭執路線。
在萬歷九年十二月,已經知道大勢已去的張居正,上了免百姓欠稅的奏疏,徹底離開了權力的中心。
萬歷皇帝贏了,大明輸的體無完膚。
張居正真的很想教好萬歷皇帝,但是最終沒能做到。
而朱翊鈞則不同,他對衣食住行,辛苦與否不是很在乎,他只在乎大明是否可以重新再起。
之所以在乎,如此堅持,如此弘毅,是因為他是大明皇帝,這是他的作為皇帝的義務,這就是理由。
朱翊鈞從皇家格物院出來就去了京營,在京營待到了傍晚才意猶未盡的回宮,他的弓已經來到了七十斤,這個斤數,已經和這個年紀的李如松相差無幾了。
戚繼光、馬芳、楊文、李如松等一眾,對皇帝輪番吹捧了一番,而且還把京營里幾個落后分子,拿出來訓誡,京營年滿十五才能遴選,可入選絕大多數都是十八歲以上,結果這五十多人,也就是開六十斤弓。
朱翊鈞對騎射仍然沒有放棄,雖然戚繼光反復說騎射就是個炫技的能力,實戰無用,但是朱翊鈞還在苦練,已經穩定到了三矢一中的程度,這已經是極好的水平了,這代表著皇帝陛下已經能夠騎馬奔馳了。
朱翊鈞盥洗之后,坐下喝了口水,準備用膳后繼續研讀農書,最近他在研究橡膠樹,但是橡膠樹這東西在兩廣和萬里海塘種植,而朱翊鈞拜托遠在呂宋的國姓爺,把這個橡膠樹研究下,大明需要這玩意兒用在動密封上。
馮保和張宏伺候在左右,馮保看陛下好不容易清閑下來,笑著說道“陛下,臣聽聞了一件趣事。”
“哦說說看。”朱翊鈞點頭說道。
“孫繼皋,又挨罵了。”馮保起了個頭,一開口,朱翊鈞就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