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不這么認為,他十分確切的說道“遼鎮是邊方,是苦寒之地,李帥這三千客兵家丁們,來源復雜,多數都是亡命之徒,李帥又要用這些人尺進寸取,朕不認為這花樓有什么問題。”
軍隊是暴力的直觀體現,而遼東特殊的環境,再加上李成梁家丁的來源,這種維穩的手段,就是那種不是最好,可已經非常合適的辦法了。
“此例一開,臣唯恐九邊諸鎮,競相效仿。”張居正仍然堅持進言,他還是認為李成梁不對,花樓不該開設,甚至造成效仿的影響,這不是一朝一夕,一城一地的得失。
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敲動著,張居正是站在朝堂,站在整個大明宏觀利益上去考慮,李成梁能干,我王如龍、陳大成、楊文、麻貴、陳璘、鄧子龍能不能干一樣的事兒
花樓的確容易招致非議。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點頭說道“先生所言有理。”
“其實這件事也好辦。”張居正端著手說道“讓一家遮奢戶前往遼東,這花樓價值幾何,盤下來,繼續經營便是。”
張居正說了一個折中之法,花樓繼續開下去,但不能是李成梁開的,這樣一來,便是方方面面全都照顧到了。
花樓已經關了好幾年了,李成梁真的不缺這點銀子,他也不是在搞軍餉回收計劃,要不是今年無戰事,這幫家丁渾身的精力無處發泄,他也不折騰這出兒,這消耗的都是圣眷,圣眷只能靠捷報來獲得。
“讓誰去”朱翊鈞想了想問道。
“松江孫氏”張居正想到了孫克弘的畫舫生意,專業對口,由孫家接手,最為合適。
朱翊鈞想了想,搖頭說道“孫氏家大業大,這弄畫舫,做皮肉生意,惹了一身的腥臭氣,再接手這花樓,怕是沒幾年好活了,換個人吧。”
“陛下有柔仁之心,特出睿斷,親綜萬幾,令諸臣得佐下風,以致升平、保鴻業無難也。”張居正俯首說道,結束了這次奏對,照例拍了個馬屁。
張居正之所以讓孫氏盤下花樓生意,就是覺得皇帝估計要對孫氏下手了,已經養肥了,可以殺了。
徐階已經死了,狡兔死,走狗烹,歷來如此。
陛下是個成熟的政治生物,言先生之過者斬,是陛下現在的主張,是基于新政需要繼續推行才這么說,不是他張居正死后的主張,若是有那么一天,陛下應該會把他的身后名置換一些利益吧
會還是不會,這是一個問題。
張居正有些不確信,他最近這段時間,偶爾會有一種求榮得榮的幻想,很偶爾。
這種幻想是陛下給他的幻想,理由很簡單,陛下現在在刻意制造新政的利益共同體,這個共同體日后要來維護新政,而且規模越來越龐大,作為新政的代表人物,甚至可以冠名新政,日后,陛下若是真的想清算他張居正,也很難做到了。
每年十一月和十二月是戶部盤賬的時間,大明的賬目,在算盤聲中,逐漸變得明朗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