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漢雜居,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明這國事,壞就壞在了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那么涇渭分明、明火執仗的拉開了架勢,擺明了立場打的你死我活,很多時候,都是你儂我儂、掏心掏肺。
大明和北虜情報,流通速度雖然不像奔騰的大江暢通無阻,可但凡是大動作,都瞞不住彼此。
大明和北虜的情報戰,有多種形式,并不是單一的斥候們的偵查與反偵察,刺探、阻攔、破壞、離間、刺殺、情報傳遞、欺騙、情報威懾、內部檢查和清算等等。
大同、宣府、陜甘三邊、開平、應昌在皇帝圣旨下達之前,就已經逐漸關閉了邊關,并且對境內進行了三次的人員篩查,對深度參與到北虜貿易的商賈之家、韃官、歸附大明的胡人進行了閉門處置,對他們的人際往來進行了數次的甄別。
這年頭,十里不同音,要想在人群找出這些個間諜,輕而易舉,只需要詢問村頭軍情六處的老大爺,就能把村里的情況摸得明明白白,連誰家娘子偷人都一清二楚,遑論一個操著外地口音的間諜了。
情報工作不僅僅是專業人專業的事兒,槐樹下談天說地的老大爺,牌坊下家長里短的老婆婆、走街串巷的三姑六婆、青樓里耳聽八方的娼妓、行當里耳目聰慧的店小二等等等等,細心探聞,總是有許多的意外收獲。
這只是內部檢查和清算,比如情報威懾,就是戚繼光告訴朱翊鈞的,在戰爭開始前,大明軍調動絲毫不避人耳目,就是一種威懾,大明軍二十萬軍兵,按照一般慣例號稱五十萬并不過分,但就是實打實的告訴了北虜,就是二十萬人。
二十萬比五十萬更有威懾力,因為說五十萬,敵人只會訕笑一下,不以為然,甚至覺得你可能比較弱小,在虛張聲勢,在這個年代,調動五十萬大軍,雄如大明,也要掏空家底。
但要說二十萬,那便是實打實的二十萬。
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真相,往往是殺人誅心的快刀。
墩臺遠侯深入虜營,得到了大帳議事的結果,是刺探,而怯薛軍追殺,是阻攔,墩臺遠侯將情報帶回墩臺,而后通過官道驛路送往大將軍和陛下手中,是情報傳遞。
這是大明最頻繁和最普通的情報工作了。
朱翊鈞對情報工作是有一些天賦的,天賦主要體現在情報篩選上,朱翊鈞總是能夠判斷出情報的真假,得益于大明官僚習慣性的欺上瞞下,朱翊鈞總是能找到一些細節來推斷情報之外的信息,互相去驗證。
但他從來不會直接下達命令,指揮前方的軍兵作戰。
大明和北虜的情報戰,大明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這取決于大明遠高于北虜的組織度,也得益于春天的天時,北虜此時是最虛弱的時候,無論是人還是馬,熬過了漫長的冬季,又遇到了戰禍,可謂是雪上加霜。
而且今年即便是沒有一戰定勝,戰禍籠罩之下,草原明年會更加虛弱。
漢唐和明初,總是喜歡在春天出塞作戰,也是這個原因,這也是減丁的一部分。
隨著大明京營抵達宣府開始,戰爭的大幕正式拉開,京營作為主力,仍然是前中后三軍,李如松脫離了中軍大營,帶領騎營開始了草原上的機動。
嘉靖二十三年,還是千總的馬芳,上過一道奏疏,將自己對草原人的認識進行了全面的總結,草原上的三大依仗,第一,草原人因為生存,都是天生的騎士,這是中原所無法比擬的;第二,則是北虜仰仗兵疾馬快,來去如風,打了就走,甚至南下沒有明確目標,防不勝防;第三,則是游牧居無定所,逐水而棲,大軍難以進剿。
當時馬芳就提議了一個對北虜的主張,以騎制騎,以快制快。
唯有騎兵以機動力應對機動力,以快速作戰應對快速作戰,墩臺遠侯搜集到情報,等到大明步營抵達的時候,北虜的部落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唯有騎兵,才能發揮這些情報帶來的價值。